面对出乎意料的场景,她的影卫被人挟制跪在殿前,冷嫣儿心中一紧。
“母皇这是何意?”
“何意……”女帝起身,居高临下地笑了笑,话中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朕前次方剥夺你权柄,昨日你便敢差使影卫皇城掳人。”
“朕容你和沈无尘在他人面前遮掩,是不想当众揭穿皇家丑事。”
“枉你贵为二殿下,朕的女儿,非但不以身作则,反而带头罔顾王法。你以为朕是瞎了不成,会被你拙劣的伎俩蒙骗?!”
话落素手拍在桌案上震声,惊得福禄公公连声“陛下息怒”,嘴里不住地劝。
“来人!”女帝冲着殿外遥声呼喝,“将这影卫拖出去,杖责一百,狠狠地打!省得他为虎作伥,助他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子胡作非为!”
“母皇不要!”冷嫣儿扑通跪地,一边打了个手势一边直直看进女帝眼中。
受制的凛得令挣扎,出其不意地击退前来羁押的侍卫,离身掠去。
然方才将他捉进殿内的身影纠缠不休,二人皇殿内动手数招,最终以令人心颤的骨裂声结束。
凛腿骨断折单膝跪地,身影仍未停手,在他身上连打数下,封住他武功路数,并将两只胳膊卸去,彻底封死他反抗的机会。
额间一层冷汗,凛咬牙隐忍,痛呼压在喉头,只有呼吸声冗长沉重,嗬嗬作响。
“好啊,朕的好女儿。”女帝怒极反笑,抓起桌案的茶杯砸在冷嫣儿脚边,“公然违抗皇命,你眼里还有朕这个母皇吗?!!”
“二殿下,”福禄公公的脸上爬满了忧心忡忡,“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
冷嫣儿咬牙,负隅顽抗地挺直上身,险些歪倒在地。
她方才冒险一搏,动用灵力蛊惑女帝,以失败告终。效力反噬,她咽下喉中腥甜,不卑不亢地仰头同女帝对视。
“母皇!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求母皇不要殃及旁人!”
“影卫听令于儿臣,儿臣指东他哪里敢向西。儿臣知母皇宽宏,此意杀鸡儆猴警醒儿臣。”
“但儿臣不欲推脱责任,一百杖责,儿臣替他领了。”
“求母皇成全!”
一百杖责,习武之人都会被打得皮开肉绽,更何况是不通武艺娇生惯养的贵女。
女帝眼中阴晴不定,“你倒是有担当。”
“朕安排配置给皇族专属的‘刀刃’,不是让你舍命相护的!”
话中薄怒,似斥冷嫣优柔寡断不分轻重。
听及此,冷嫣儿轻轻笑了笑,目光中某种情绪激荡,令人动容。
“母皇,儿臣认为不是谁天生就该泯灭人格,化为他人工具。”
“即便大势如此,儿臣目光短浅,不比母皇远见,就当是儿臣一意孤行。”
“儿臣已为他赐名,他是凛,是一个独立的人,并非可随意处置的冷铁,儿臣亦不会将他当成冷铁看待。”
两人视线对撞,冷嫣儿执拗倔强,女帝双眸不显深浅。
福禄公公眉头皱成了八字,口中“这,这”不成句。
满室寂静。
一甩袖袍背过身,女帝音调含怒,“将二殿下送回去,禁足七日好好反省。”
冷嫣儿垂头谢恩,压在心上的石块总算松落。
此番是她大意冒进,一则低估女帝耳目,二则高看自身修为。今后修炼,还得加紧才是。
扶着青梅的手借力走到马车前,冷嫣儿察觉到什么,转身回望。
“二殿下?”青梅顺着方向看去,不解问道。
“没什么。”冷嫣儿顿了顿,刚刚的视线许是错觉,“走吧。”
待到马车离去,拐角处才站出一个身影。
白衣似雪,面若冠玉,不觉摸上胸前衣襟。
“公子,咱们为何要躲?”小厮望了望远处车驾,心中惊讶无以言表。
他家公子在此处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看二殿下一眼?
怎么可能!二殿下那般惹人生恼,公子定是有其它要事,不想被二殿下撞见缠上。
沈无尘眸光晃了晃,为何要躲,他也不知。
她好似有些变了,连带着他也开始反常,不再像外界传言一般清冷不近人情……
“走吧。”
他定了定神,拂袖转身,不再探究心上纷乱缘由。
留下身后小厮瞠目结舌,好一会才拔腿跟上。
夜间的玉京更显繁华,张灯结彩,人声喧嚣。
顾如阙一把推开琅轩阁大门,提着坛酒迈步如飞,直上三楼。
“呀!那人好生英俊,竟往三楼去了,不知是阁主哪位贵客?”
“瞧着倒像是近日回朝的‘小将军’,嗳,姑娘脸怎么红了?”
“莫要拿我打趣,姐姐你不也是,眼珠子都望直了!”
……
零碎的议论声被他抛在脑后渐渐消失,顾如阙大步流星,闯入三楼雅间,一坛酒扣在桌案上,酒水撞击坛壁“哗哗”地响。
“裴秦,本将军来看你了!”
被他唤作裴秦的男子面容温润,春风一笑,手上四平八稳的画笔这才收起架在笔搁,“顾公子倒是自信,提前上任不拘‘小’节。”
知他打趣,顾如阙豪放地笑笑,端起酒盏倒满一饮而尽,低眸一看赞道:“好画!”
裴秦笑着摇了摇头,将桌案上尚未完成的画布收起,“顾公子‘画’里有话,不知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不过是马儿的蹄铁今日不知踩到什么竟缺了个角,我带它来换换,顺道上来看你。”顾如阙摆了摆手,为他斟满一盏,递出,“喝!”
裴秦接过,小抿一口,笑意渐深,等待顾如阙的后话。
又为自己连倒四五盏,顾如阙咂咂嘴,尤嫌不够畅快,但也没有继续喝下去,拍了拍酒坛扬头道:“这可是好酒,有价无市。”
裴秦点头淡笑不语,顾如阙接着道:“阁主当时应我一个条件,被我拒绝,挑了几件珍品权当报答。”
从怀中一掏,三四件精致首饰被他大咧咧放在桌案,推过去,“不知现在还算不算数?”
裴秦看也不看那几件首饰,只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一双虎眸定定地看着他,内里几分不确定的忐忑,远不如表面平静。
“顾公子,”裴秦心下了悟开扇轻摇,扇面山水画恢宏大气,题字舞走龙蛇,“琅轩阁可是正经营生。”
“保证正经!”怕他不信,顾如阙四指朝天举起,“若不正经就让我当不了将军!”
“哦?”裴秦起了兴致,应他招手附耳贴近。
顾如阙压低声音,喉结微动一字一顿地道:
“帮、我、娶、冷、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