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信开车送荣荣、马思宁、七七和一只皮箱到荣荣新家后，以送车去保养的名义离开。
两个大人整理箱中物品，七七在房间里玩。
荣荣说她每天都很想小九，想得都快走火入魔。风声吹过，她觉得风里带着小九的哭声；太阳出来，她想小九可以晒晒小屁股了；去超市，逛奶粉区会控制不住流眼泪；一不小心看到别的小毛头，就胸胀得厉害，想把小九也抱在怀里。
在离开小九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小九在她心中占据这么重的作用。
“男人可有可无，孩子无可替代。”如今荣荣看七七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传说中的姨母相。
七七趴在窗台看窗外的风景。一只小鸟拍打着翅膀，飞到窗前，落在窗沿。七七与鸟彼此好奇张望。
荣荣随机带来的皮箱里，有大半都是沈昀的衣服。荣荣把沈昀的衣服丢一旁，把自己的衣服挂起来。马思宁把扔一边的沈昀的衣服折叠起来，装进手袋。
荣荣忽然回头：“我想到一个好主意！我们把沈昀的衣服拍照，发咸鱼上卖掉吧。”
“说到这个。”马思宁亮出手机，给荣荣看谷俊娜刚刚转给她的大红包，2000块。说是把钻戒卖掉的钱。
荣荣扑哧笑出声。
两个人说干就干，一个拍照上传，一个按图检索服装信息，全部三折出售。
七七与小鸟对视良久。小鸟用嘴巴啄玻璃。七七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推开了窗户。小鸟调整方向，走进来，走到七七伸出的小手上。原来是个机器人小鸟。机器人小鸟嘴上叼了个戒指。七七回头喊了一下妈妈。
马思宁正为开了个2000块的转账红包而高兴，抬头应一声。七七身影正好遮挡住机器人小鸟。
七七取下戒指，套在自己手指上。戒指晃在指间。一垂手，戒指骨碌掉下，沿着桌面滚了下去。是个有着精美雕刻、绽放着三朵玫瑰的黄金戒指。
七七再次回头喊马思宁：“妈妈！”
马思宁站起身，朝七七走过去：“怎么啦？”
“小鸟。”七七回头，意外发现小鸟已经振翅从打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马思宁站在窗口往下望，树冠茂盛，但仍旧从树冠与树冠的间隙看到两条笔直的腿。由于裤子和鞋子过于笔挺干净，马思宁本能反应是沈昀。招手让荣荣确认。果然。
荣荣从浴室端盆水，照着那双腿就泼了出去。
树下沈昀遥控指挥小鸟飞回后，正欣喜小鸟衔着的戒指被取走了，咧嘴笑着给荣荣发消息，一本冷水从头浇下，把他沸腾的心也给浇凉了。
他气恼地坐在树下的条椅上，给他妈妈打电话，说荣荣太难搞定了。他想放弃了。他妈妈在电话里温柔地笑了：“想想你儿子。想想你阿爷。把重孙抱到阿爷面前，直接奖励给你一套淮海路的房子哦。淮海路！三千万！”
沈昀沉心静气，放缓呼吸，将未完的短信发给荣荣：“老凤祥陪妈妈买生日礼物时，一眼看中，能博你哪怕一秒的会心一笑，也值了。”
三楼之上，荣荣收到沈昀的短信，只觉得莫名其妙。
荣荣和马思宁流水作业，将沈昀的服装挂到咸鱼上，搜出原价后三折出售。不管赚多赚少，报复渣男倒是真开心。
全部搞定，已经到了天擦黑的时间。荣荣请马思宁母女去吃海底捞。
去往海底捞的路上，接到谷俊娜打来的电话。
打给马思宁的。
马思宁以为谷俊娜在笑，还想问她笑啥，下一秒，心一紧。原来谷俊娜在哭。
“发生什么事了？”不敢想象乐观如谷俊娜，竟然哭得这样凄厉。
“天塌了。”谷俊娜声音悲伤，听得马思宁和荣荣也不由鼻子发酸。
“我发医生诊断书给你。”
马思宁手忙脚乱打开谷俊娜微信。去年刚经历过母亲亡故的荣荣，此时脸色已经煞白。不祥预兆满脑子乱飞，令人心虚气短。
马思宁打开诊断书，放大一看，原来是胎儿的。荣荣憋在喉咙口的那口气，这才缓缓舒出。
谷俊娜产检时，B超检查发现胎儿的头围、腹围、股骨长度等指标超标，年轻的小医生桌面上甚至还摆了一本专业书，她凝眉想了一会儿，推荐谷俊娜做一个无创DNA产前检测。谷俊娜回家犹豫了一个晚上。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象征性吃点晚饭就躺床上了。她关着灯，闭着眼，脑海里过电影一样闪回自己的前半生。做母亲的，就怕胎儿有什么意外。
她没有什么坏心眼，没做过恶劣的事，对人生充满热情……为什么上天要这样的她一而再地接受考验？是因为前半生过得太顺遂？
这一宿，脑子想得昏昏沉沉，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才勉强入睡。
依旧谁都没有说，她假装去上班，到了学校请假，去医院默默做了进一步的检测。小县城检测能力有限，样本要送往市里，第三天才能拿到结果。
谷俊娜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默默等待。
不需要到第三天，第二天晚上，也就是刚刚，她从小医生那里提前拿到报告结果。无创DNA产前检测技术是在怀孕期间对母体外周血液中游离DNA片段进行测序。这个结果不保证绝对正确。小医生科普之后，告诉她，目前的结果是超雄胎儿。
谷俊娜直接懵了。虽然一宿不睡时想象过不好的结果。但想象和真实发生，其冲击力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小医生在窘迫的静音中努力保持医生的镇定，她说其实还可以通过做染色体检查、基因检测、羊水穿刺检查来进一步确认结果，以判断胎儿是否患超雄体综合征。
谷俊娜不等她说完，直接掐断电话。
一秒之后，她哭着拨通了马思宁的电话。
她只是想要个老二，为什么这么多灾多难？
她只是想再次当个妈妈，为什么就那么难以遂愿？
“我做错了什么？”谷俊娜泣不成声，问马思宁。
马思宁恨不得插翅飞回故乡，飞到谷俊娜身旁，抱抱她，安慰她。
荣荣已经快速用手机在搜索超雄体综合征意味着什么。
超雄体综合征系染色体数为47条，性染色体为XYY，常染色体正常的疾病。超雄体综合征在男婴中的发生率为1:900。XYY男性的表型是正常的，患者身材高大，常超过180cm，偶尔可见隐睾，睾丸发育不全并有精子形成障碍和生育力下降，尿道下裂等，但大多数男性可以生育。易怒、过动、注意力不集中等在青春期早期可能出现，但随年纪渐长应可学习控制自己。有人说XYY患者可能具有性格孤僻、脾气暴躁、易激惹、易发生攻击性行为及有犯罪倾向等特征，但仅仅是个例情况……
荣荣读完，仰天沉默了一下，抢过马思宁手中的电话。
“娜娜，概率问题，谁都会遇到，你不要多想。胎儿性染色体为XYY，常染色体正常，我觉得没什么了不起。所谓具有犯罪倾向等特征，也只是个例，不能以偏概全，没有必要妖魔化。你不要急着悲伤。当妈本来就需要一颗强大的心。你要镇定。”
马思宁能体会荣荣母爱爆棚的心，但依然觉得这样笃定下结论有点冒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