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不知拎出一个大包袱,将上面的结打开:“这是我家附近的一些特产,特意来送与你。”
伊花繁在一旁看得直流口水,却只能忍住:“二公子,这些都很好吃的,我从小吃到大。”
“花繁,你放心好了,我在你房间也备了一份。”族长看出他那点小心思。
“族长远道而来,且不说我招待不周,又怎能收下这些。”
“二公子莫要客气,你收留我家俩孩子,本来单单只是送这些都远远不够。”
闻言,卓安不再推辞,收下之后还不忘道了句谢:“我理应尽地主之谊,族长在这儿有什么需求尽管说便是。”
之后卓安与族长又说了一些琐事,族长临走前还嘱咐了一句:“二公子保重身体,大人已经开始筹备婚礼,连喜服都要亲自动手。”
“族长,夫人刚才是什么表情?”离开卓安那儿后,花繁追问走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族长忍不住忽悠:“喜极而泣的表情。”
伊花繁又带着族长去找祁踏歌,发现房门大开,人也没在里头,屋内物件都在,也不是要逃跑的前兆:“族长您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寻少主。”
说完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还是那棵大树,伊花繁跑到其前昂起头,企图在上方寻得祁踏歌的身影,人没发现,倒是发现几条狐狸尾巴,伊花繁再次爬上去,便看到一只红色狐狸仰躺在树上,肚皮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看起来睡得很沉,两只耳朵分别用棉花塞住了。
伊花繁将棉花取出,拉起他一只耳朵轻唤:“少主,起床了。”
祁踏歌不为所动。
“起床了!少主!”
祁踏歌惊坐而起,捂住双耳,一双狐狸眼瞪得老大:“要死哦,喊那么大声做甚。”
“族长在屋里头等你。”伊花繁顺便把他另一只耳朵的棉花给掏了。
“不去,跟他见面是我最大的限度,跟他交流是不可能的。”祁踏歌重新躺下,用屁股对着他。
伊花繁干脆揪住他的后颈皮,将其抱在怀里,从树上一跃而下,祁踏歌当即反应过来手脚并用挣扎:“以下犯上!目无尊卑!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了!”
“我没有。”伊花繁矢口否认,“还有,少主你以为你变回原形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我早已看破,族长都说我变聪明了。”
“你这是哪来的错觉?”祁踏歌被气笑了,“老头儿的话你也信。”
不管伊花繁信没信,他已经把狐狸带到族长面前,祁踏歌便把头抵在肚子上,身子团成一颗球,眼不见为净。
“族长,这…”伊花繁打算动手给他掰直,被族长制止了,眼里满是无奈,“花繁,你先出去吧,我来跟他谈谈。”
“哦。”伊花繁听话走出去,顺便关好门。
“踏歌,如果你想要继续在外面玩的话,就不要给我装死。”
族长一句话,就让祁踏歌恢复常态,从桌上跳下变回人形,拉来一张凳子坐下,姿势一如既往地散漫:“快说吧,老子的时间很宝贵。”
“…我才是你老子。”
“别管这儿有的没的,你那破地方我是不会回去,还有,下次找个人办事别找这样傻的。”祁踏歌一口气就把他的想法叙述完。
“花繁是性子直不是傻,况且你认为傻的人还不是把你拿捏的死死的。”族长目光移向祁踏歌手腕的红绳,意有所指。
“还不是卓安唆使的。”祁踏歌咬牙切齿,理解到另一层意思,“你就说这些?”
“并不是。”族长正了正话题,“我之所以让你回去是想让你继承我的位子。”
祁踏歌不由勾了勾唇,带了几分邪肆:“你快死了?”
“踏歌,我这样你才开心吗?”族长言语惆怅,“你母亲…”
“啪!”
祁踏歌猛拍桌面,让上方的茶具跟着振了振:“你没资格提她,看你如今孤家寡人一个,这也是报应。”
“踏歌,事情分明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祁踏歌眼角泛红,那是气极了的征兆,“你,和你的姘头,把母亲活活气死了。”
“…你母亲是自然消亡,至于姘头,更是没有的事,我与他只是知己好友。”在祁踏歌完全不信任的情况下,族长这番解释无疑有些苍白无力。
“好一个知己好友,你这句话鬼才信吧。”
“花繁,我知道我怎么说你也不会相信,我们各退一步,你可以不用现在立马回去,我给你三五年的时间继续留在外面,到了一定时候你必须回去继承我的位子。”
“也是嘛,要不是你和你姘头生不出崽来,犯不着一直盯着我。”祁踏歌不忘先讽刺一番,“这事我同意了,你自己想好怎么和大花说。”
“看来你挺在意这孩子的。”族长深感欣慰。
“谁在意他啊。”
族长随后把伊花繁叫了进来,伊花繁从进门后就完全不敢吱声,他在外面隐约听到些动静,他这时候进来多说一句都怕被波及。
“花繁,去跟踏歌在人间修行一段日子,你实战经验匮乏,需要多加历练。”族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回来的时候,修为有所精进。”
伊花繁当是族长给予他厚望:“我一定会努力的。”
眼下伊花繁是高兴,却没想到族长来的第二天就要与他辞别,他拉住族长的袖子,眼神是满含不舍:“族长,就不能多留几天吗?”
“上回才说你长大了,现在怎么又要哭哭啼啼的,族里还有事,我不好在外面久留。”族长看向那紧闭的房门,那是祁踏歌所住的房间,他就在里面,故意呆着不出来。
“帮我好好看着他,有机会便告诉他,眼前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未必是真。”
“你就在这里,不用送我了。”
族长出大门时,迎面撞上外出归来的卓瞿,二者相继愣了愣,便默契揖让,并未多说一句。
伊花繁在原地失落了老半天,听到身后房门打开的声音,立即回头:“少主,族长已经走了,不过你要去送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谁要去送他,我是要去如厕。”
本来伊花繁是下意识跟上去,这脚步还没停,祁踏歌便按住他的头:“你也要如厕?”
“…不。”
祁踏歌确实是去如厕,不过完了之后直接去找卓安,这回卓安不是在浇花,而是在抄写经书,这种闲情淡雅的生活偏偏祁踏歌看不过眼:“卓安,你是不是要出家当和尚了?”
卓安看了他一眼,笔尖沾上点墨汁继续书写:“这叫陶冶情操,你识得吗?”
“我怎不会识得,我当大小姐那段日子也可会装模作样了…”这段往事刚一说出口,祁踏歌就有点不自在,很快收住,“虽然我不是很满意,但你确实帮我延长回去的时间,我仔细斟酌了下,赫钰的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
“那说吧。”卓安已经放下笔。
“这不能明着说,得悄悄说。”于是祁踏歌弯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结果说完发现卓安没什么表情,“你怎么不惊讶?”
“我挺惊讶。”卓安袖中的手逐渐收紧。
“是吗?”祁踏歌摸着下巴,“不过我既然告诉了你,自然不能在你这儿久留,不然他会找我麻烦。”
“所以打算什么时候走?”
“就定在三天后吧。”祁踏歌以为卓安真不在意,“记得到时候给我准备些盘缠呐。”
待祁踏歌走后,卓安重拿起羊毫,耳边还回响起祁踏歌说与他的秘密,手指一动,竟把羊毫掰成两节。
孟家继长女病逝后又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孟老爷要收远房亲戚家的侄女为义女,众人听闻后第一想法便是孟老爷思女心切,找个替代品好治疗内心的创伤,祁踏歌虽然说要离开,但还是时刻注意孟家的动向,收义女,他直接猜了一个底:“该不会是孟乔溪吧?”
此时唯一在他身边的伊花繁答道:“很大可能就是啊,大人都说她换魂了。”
“生死自有定数,她这样必遭反噬,她也真够拧的,下辈子投个好胎,健健康康过一辈子不就好了,非要这样,说不定最后会魂飞魄散。”祁踏歌真觉得孟乔溪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爱命的人类。
赫钰这日登门造访,祁踏歌一看到他身影,心虚得不行,拉过要上前行礼的伊花繁,往反方向走。
“少主,为什么要躲着大人?”祁踏歌表现太明显,让伊花繁不得不怀疑。
“哪里是躲,他来这儿肯定找卓安的,我们过去只会浪费他的时间。”祁踏歌扯谎的同时还要保住在下属面前的威严。
赫钰来的时候,是卓瞿亲自招待:“大人来的不巧,小安去书肆了。”
“…他回来后可有跟你说什么?”
“大人指得是什么?”卓瞿不明所以,“小安到了弱冠,性子便更加沉闷,什么心事都憋在心底。”
见赫钰一言不发,目光落在某处像是沉思,卓瞿多问了一句:“您可知小羽大人在何处?原以为会自己出现,结果仿佛像人间蒸发一样。”
“他还挺有本事。”赫钰提起他面色有些不虞,“竟能把你弄得混淆不清。”
“您的意思是…”
“我被他暂时封印,后面的日子他还大摇大摆在你面前同阿安去了赤水。”
赫钰说完没多久便走了,徒留下卓瞿一人在原地震惊。
卓安本想在书肆寻得一些关于峵朝的书籍,手里头的已经看完,基本都是冗长的战争历史,关于澤帝的少之又少,走上一圈,发现架子上并未再放置这类的书。
去问书肆老板,而他的答案是早早被人全收买了。
为了不枉费走这一趟,卓安另挑选基本还兴趣的书籍,拿去结账的时候不小心掉下一本,正要捡起,突然出现的手比他更快,将掉落的书重放回他手里。
赫钰以为这次见到卓安亦不会给他好脸色,却没想他对自己笑了笑,内心一时心花怒放:“用过膳了吗?”
“用过。”卓安答完,赫钰依旧站在他面前,他将其绕过,到老板那里结账,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似乎遗忘了身后还有个赫钰。
赫钰落寞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原本欢雀的心情刹那冷却,看来那冲动一吻付出的代价极大。
离开的时候,恰巧书肆老板唤住了他,拿出一张白纸条递给赫钰:“这是刚才那位公子托我交与你的。”
赫钰摊开卷好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清晰飘逸,苍劲有力,确实是出自于卓安之手。
“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这是在骂人。
赫钰最后还是将这骂人纸条收好。
“风筝风筝…”
一堆小孩拥挤在一棵树下,抬头望着上方:“卡住了,下不来。”
“我还看到了一只很小很小的猫。”
“我也看到了…”
卓安恰巧经过,这时一个小孩跑过来拉起他的手晃了晃:“大哥哥,帮我们把风筝拿下来好不好?”
“还有那只猫猫,它好像被风筝线缠住了。”
卓安毫不犹豫答应,看到卡在树枝的风筝,还有被丝线缠绕的小猫,脚下用力,直接跳到树上,惹得一群萝卜丁张嘴惊叹。
“大哥哥会飞啊…”
那只小猫估计也只有一月大,也不知是如何爬上树的,看卓安的目光有些畏惧,身子趴着微微发抖,卓安先轻轻拿起它的一条腿,将丝线解开绕离,最后一手抱着猫一手拿着风筝跳了下来:“给你们。”
孩子们欢喜地接过风筝:“谢谢大哥哥。”
“这是刚才树上的小猫吗?好可爱啊。”
“我们眼珠子是黑色的,它的是黄色的,真奇怪。”
“你是笨蛋啦,它是猫我们是人当然不一样。”
就在这群孩子兴致高昂地讨论小猫,卓安目光看向前方那不远处的一只大猫上,色泽与他手里这一只相同,正紧紧盯着这里。
“它的亲人来了。”
孩子们顺着卓安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那只大猫后,默契给卓安分出一条路,平常的猫看见生人靠近都会立马跑远,而它只是后肢退了一步,继续警惕地盯着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