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踏歌嘴角微不可查一抽:“你都多大了,还嚷嚷着想回家。”
伊花繁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吩咐的事做完之后,伊花繁隔天就去找赫钰报备,纠结许久终于将疑问说出:“大人,为何棺材里的是孟乔溪,而魂魄不是?”
赫钰耐心解答:“有人帮她换魂,或者是她自己。”
“大人的意思是…孟乔溪眼下在被换者的躯壳中?”
“是,此番做法有违,多行不义必自毙,等到一定时候,她便会自食恶果。”听赫钰的话,看起来他并没有插手的意思,“阿安他,最近在做什么?”
“夫人如往常一样生活规律。”伊花繁如实道,“大人要是更深入了解夫人,可以把他约出来,反正你们的关系眼下也很要好。”
赫钰卓安两人之间的事只有他俩知道,其他人都停留在之前他俩要好的关系中。
赫钰平淡的脸色很难让人看出他在想什么:“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是。”
趁伊花繁不在,祁踏歌又入了卓安的院子,卓安见到他只是睨了他一眼,便没再搭理。
“卓安卓安,你在浇花啊,不如我来帮你。”祁踏歌依言想劫过卓安手上的水壶,献殷勤的姿态实打实。
卓安侧身躲开他的手,将水壶放到一边:“有话直说。”
祁踏歌也不介意他的态度:“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不是说了吗,我还会找你问问的,怎样,想改了没?”
“赫钰的秘密…”卓安小声念叨,“我只能试试看花繁会不会同意,事先说明,你做了这么多,最后还是要跟他一块回去的,既然结果都一样,何必在意期限。”
祁踏歌无疑是惊喜的,自动忽略卓安后面说的话:“你可不知道大花多听你的话,你一说他保准听从。”
“祁踏歌,我先提醒你一句,你最好不要对花繁存着什么坏心思,否则把他气狠了,即便你是他少主,他也不会原谅你。”
祁踏歌神色微变,嘟囔道:“就他那呆样,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不是要给我浇花吗?去吧。”卓安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水壶。
“…这就去。”祁踏歌忍住脾气,勉强一笑,浇花期间还不忘闲聊:“昨晚我跟大花去孟乔溪的墓地,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什么?”
“孟乔溪没死,还找了个无辜女子来顶替她,想想就够狠的。”祁踏歌咋舌,“也是,挖心都敢亲自动手的人,能善良到哪儿去。”
“没死?”卓安眉头轻皱,“既然没死孟家又为何办丧事?”
“可能她活下来的手段不光明,要知道棺材里的是她,而魂魄又是她,那魂魄可是生魂,生魂什么意思,人家之前活的好好的,魂魄却生生与肉身分离。”祁踏歌很快把花草基本浇了个遍,又凑到卓安身旁,“所以我带大花离开也是明智之举,谁知道孟乔溪那疯婆娘会对我们两只小狐狸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你可别为自己找借口。”卓安开始赶人,“花浇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祁踏歌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再确认一遍:“卓安,你答应我的可不许反悔。”
“什么不许反悔啊?”伊花繁的身影突然出现,他回来后没见到祁踏歌,问了府里的下人,才知人在卓安这里,便找上门,隐约听到祁踏歌最后一点话。
祁踏歌先是心虚,接着理直气壮斥责:“大花,进来前不敲门吗?”
“我…”伊花繁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我一时忘了?”
天时地利人和,祁踏歌趁机偷偷给卓安使眼色,卓安像是没看到一样忽略过去。
祁踏歌笑了:“卓安,你不是有话跟大花说吗?”
“二公子有话跟我说?”伊花繁愕然抬头,“什么话,二公子说吧。”
卓安在桌底下猛踩中祁踏歌的脚,在其碾了碾:“花繁,你难得来人间一趟,可以跟踏歌一块去游历一番提升修为增长见识,你族长那边可以传信过去问问,若是得他同意便不用着急回去,若是不同意,你就带人回去吧。”
后面一句,祁踏歌暗自瞪了卓安一眼,再摸了摸被他踩痛的脚。
伊花繁沉默下来,他虽然是想家,但也曾想过去人间游历,山上的狐狸很多都这样做了,而他由于太胆小不敢一个人,再加上朋友没几个也没人可以陪同,这样的想法便暂时搁置:“可是族长很想快些见到少主。”
虽然有些想,但只能先放在第二位。
“那能不能把族长接来,让他们父子相聚一会儿,再把这想法说出,看他是否支持。”卓安选了个折中的方法,祁踏歌满脸写着不乐意,但忍住没说什么。
“这样的话…”伊花繁看了看祁踏歌再看了看卓安,“那我回去后给族长传信问问。”
祁踏歌连句告辞也没说就走了,伊花繁匆匆和卓安告别紧随其后,当晚便捏出一只花信鸟,把想法传达过去,隔天便收到族长的来信,兴冲冲地去找祁踏歌。
“少主少主,族长答应了,他说他会下山过来看你。”
这会儿祁踏歌正懒洋洋躺在一棵大树上,听到他的话,直接翻了个身继续睡。
“少主,你听见了吗?”伊花繁手脚并用到他睡得那根枝干上,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族长要来看你了。”
“听见了听见了,你好吵啊。”祁踏歌烦躁地堵上耳朵,“我看你才像他亲儿子。”
“我一直把族长当作长辈看待,亦师亦父,但族长还是最疼爱你啊少主。”伊花繁替族长表达完浓烈的父爱,默默爬下树,“少主,等会要记得起来吃饭呐。”
这边和祁踏歌交代完了,伊花繁又去跟卓安报备,估算族长抵达阜洲的日子,伊花繁基本每天都在做准备,千盼万盼可算是在第五日把人盼来了。
“少主,族长说他已经抵达城门口,你和我一块去接人吧?”伊花繁眼神明亮,足以表示他的好心情。
“大花,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你就忘了我们原本是上下级别的关系?”相比之下,祁踏歌的心情极为烦躁,刚好伊花繁撞上来,干脆朝他发泄。
“少…少主,我…”伊花繁愣了老半晌,默默开始哽咽,小声抽泣,“对不…不起少主,我错了。”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祁踏歌有些后悔,明知他是水做的还跟他说重话,用袖子在他脸上胡乱擦泪,“我跟你去就是。”
“那我们快走吧。”伊花繁瞬间停止哭泣,拉上祁踏歌的手就要往外走。
祁踏歌被他拉着走,步伐极快,经过热闹的街道,偶然暼到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从他身边经过,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少主,到了。”转眼来到城门口,伊花繁伸长脖子四处观望,“族长在哪里呢?”
有人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伊花繁猛转过头去,看到来人,一脸惊喜:“族长,我好想您啊。”
族长满脸慈爱地接住他的猛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最近怎么样?没有动不动就哭了吧?”
“没有没有。”伊花繁一听这话鼻子却忍不住泛酸,“倒是族长,没有我您鞋子自己可以找得到吗?”
“说什么呢,自然可以。”族长目光渐渐移到从他一出现就背对他的祁踏歌身上,叹了口气,“踏歌…”
“大花,人也接了,是不是可以走了?”祁踏歌没搭理他,甚至未曾看过族长一眼。
“这个…”伊花繁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到父子俩之间的暗涌流动,“族长,我们现在在夫人家暂住,您在他面前可不要乱说话小心露馅。”
随后小心翼翼道:“少主,跟族长说…说句话呗?”
“好啊。”祁踏歌竟轻易答应,侧头微笑,“老头,你怎么还没死呢?”
伊花繁头皮都快炸裂,忙凑到他身旁纠正:“少主,不可以这样说,是大逆不道的。”
反观族长面色不变,还好脾气地回应:“身体健朗,还能多活好几年。”
祁踏歌态度没有丝毫收敛:“那还真是可惜了。”
伊花繁只好先把人带回去,祁踏歌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当着两人的面用力关门,声音极为响亮。
“族长,这一路您肯定累了,不如先去我那里休息休息。”
伊花繁早就在房里备好了吃食,等族长一进门挨个送上去:“您吃吃这个,很好吃的,我跟夫人说您要来了,他就多发了我一月的俸禄,虽然他未要求我回报,但我早就做好这个月干两倍的活,这样才能收的心安。”
族长吃了一口便放下筷子:“夫人可好?”
“挺好的,我觉得快和大人修成正果了。”伊花繁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说与族长听,包括祁踏歌失去狐尾和在卓安赫钰的帮助下重新夺回,修为提升了一个层次,“原先是怕您担心,才没跟您说。”
族长点点头,问起另一个问题:“花繁,你跟踏歌相处如何?”
城门那儿祁踏歌对伊花繁的称谓他可是听见了,两人关系应该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些。
“少主对我还不错,脾气是差了点,但本性还是很好的,作为下属,我愿意永远效忠他。”伊花繁信誓旦旦道。
“你可别一根筋,他要是对你不好,也没资格让你替他做事。”族长语重心长地教导他。
“其实…族长我一直想问,为什么少主一直不肯回去?”伊花繁把长久存于内心的疑惑问出,“问少主的话,估计他也不会回答我。”
“因为…他的母亲。”族长只说了这句便不知如何接下去。
“族长夫人?我听说是病逝的。”伊花繁没想到会扯上这种因素。
族长眼皮拉拢,多了几分颓丧:“可他认为是我所造成。”
“啊…”伊花繁见此,也不好继续问下去,宽慰道,“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您还是不要沉浸于往事,应该和少主当面说清楚,彼此解开心结。”
“哎花繁?你好像长大不少,这种话也会说了。”族长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年我是想解释,结果他直接负气离家出走,多年寻不到人。”
“您放心,这回少主绝不会找不到人。”伊花繁拍拍胸脯保证道,还给族长展现了手腕上的东西,“我已和少主之间系上红绳,无论他在哪里,我都能感知到的。”
“这不是你生辰那天我送给你的吗?”
“对啊对啊。”
族长看伊花繁这无知的模样恨不得敲他一记脑瓜仁:“这是我当初送你日后结亲用的,你是不是忘了?”
伊花繁愣住:“您当初不是说两名佩戴者可以互相感知到对方吗?”
“我说的是心有灵犀,心心相印。”
“…族长,我错了。”伊花繁难受地捂住脸,“我竟然玷污了少主的清誉。”
“行了行了,他不知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族长没什么怪罪的心思,“你就还当做平常物件看待吧。”
“……”虽是这样,伊花繁还是难受得紧。
卓安知晓伊花繁的族长昨日来了府上,原以为他会与祁踏歌沟通交谈,却不想在伊花繁的带领下,过来见他。
族长见到卓安那一刻,眼神有过喜悦,怀念,惋惜,但很快就收敛起来:“你就是花繁所说的二公子吧。”
“是,族长请坐。”卓安替他斟了杯热茶。
族长双手捧过:“这些日子,花繁和踏歌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他们都是好孩子。”卓安这话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让族长不由有些失笑:“二公子,我这次来也是替山神大人向你慰问。”
卓安刮茶沫的动作一顿:“我很好。”
“那便好,不过大人好像得了一种病。”
卓安放下茶杯,眉眼显而易见的担忧:“他还会得病?”
“那是当然,不过这次得的是相思病。”族长观望了卓安的神情,调侃了一句。
“…那便受着吧。”卓安神色不自然地扭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