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怎会睡得如此香甜?
卓安将毯子披在赫连明瑾身上,自己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默默翻阅奏折,认真看了一遍后,再进行批注。
直到夕阳西下,金黄色的光洒在殿上,卓安放下毛笔,赫连明瑾依旧在睡,唯一变化的就是他换了个姿势。
坐久了,卓安起身时有些麻痛,缓一会儿才好些:“等皇上醒了再叫他用膳吧。”
“是。”
赫连明瑾在卓安走后没多久便醒来,他确实睡着了,骨头都有些酸痛,不由伸展懒腰,暼见案上整整齐齐的奏折,随意挑起一本,上面批注的字迹娟秀有力,却不是他的笔迹,而批注内容很中肯委婉,可不像他的风格,他一般是直接指名道姓,不会拐弯抹角。
“卓安呢?”
“回皇上的话,大人批了一下午的奏折,已经回去休息了,还嘱咐奴才待您醒后前去用膳。”
“还真是他。”赫连明瑾把奏折丢了回去,“还说自己不会,呵…欺君罔上。”
后宫无人,赫连明瑾也不需要唤人侍寝,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却没有丝毫睡意,莫不是白天睡久了才导致的?
“来人。”
在外面守夜的随侍立马推门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去叫卓安过来。”
随侍的表情很是难以言喻,且不说大半夜人家已经睡了,再者深夜传唤到寝殿,这…这不是妃嫔才会有的机遇吗?
“还不快去!”赫连明瑾发了狠话,随侍差点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卓安这时也才刚睡下不久,就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他披了件外套前去开门,待看到是赫连明瑾身边的随侍,有种不好的预感:“何事?”
“皇上请大人过去一趟。”
果然,卓安沉默半晌,随侍忍不住提醒:“大人还是快些过去。不然皇上发火我等可是承受不住的啊。”
“我去换个衣服。”
卓安换好衣服,跟在随侍身后,随侍提着灯笼弯弯绕绕到了寝殿门口停下:“大人,请。”
天色虽暗,但不代表卓安看不清上方的牌匾:“这不是皇上寝殿?”
谁说不是呢?
随侍十分勉强地笑了笑:“皇上就在里面等着呢。”
卓安脚下一转:“我感觉有些不舒服。”
“哎哎,大人三思。”随侍连忙拦住卓安的去路,悄声道,“说不定皇上是想跟你谈白天奏折的事,大人别想歪了。”
秉烛夜谈朝中事?卓安觉得不是他傻了就是赫连明瑾傻了。
“还不快滚进来?”
赫连明瑾早听到外面的动静,却迟迟没看到人影,心中早已不耐。
卓安转过身,才刚跨过门槛,身后的随侍就“贴心”地把大门关好。
罗帐翻飞,赫连明瑾的身影隐匿其中,卓安离床几步远的距离停下:“皇上唤臣来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唤你来?”原来靠床头的赫连明瑾直接躺了下来,“站的那么远,怕朕吃了你不成?去搬张圆凳。”
卓安听话照做:“搬哪里?”
“朕床前。”
卓安搬凳子坐好:“皇上不睡吗?明日还要上早朝。”
“朕睡不着,才唤你来。”赫连明瑾就着舒服的姿势闭上眼,“你就在这坐着,朕睡着了也不许离开。”
卓安觉得今天心软帮他批完奏折,定是脑袋进水,没好气道:“臣也要睡觉。”
“那你可以坐着睡。”
“……”
赫连明瑾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他醒来,下意识看向床边,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圆凳,心里说不出是个滋味,翻身就要下床,这时门被打开,卓安端着早膳进来。
“皇上醒了,伺候更衣。”卓安冲门口的随侍喊道。
“昨晚你有没有一直坐那儿?”随侍听到声音便进门,赫连明瑾却将他挥退一旁。
卓安如实道:“有,估摸着您快醒了,便去拿早膳。”
“没撒谎?”赫连明瑾走过去仔仔细细端详他的脸,“可是一夜未睡?”
“是。”
“姑且信你一回。”赫连明瑾转头看随侍的眼神逼人,“这里不用你,下去。”
随侍忙应了声,退到门口。
“你来。”
早在随侍被遣退的时候,卓安就猜到有这么一遭:“臣不是内侍。”
赫连明瑾微微一笑:“但你得听朕的话。”
“…是。”卓安内心下意识包容他幼稚的行为,只因他是那个人,什么人呢,将赫连明瑾衣物穿戴好也没思索出这个问题。
卓安准备回去换朝服,赫连明瑾唤住他:“不必,你一宿未睡,难免在朝堂听岔了,朕一向见不得这样作风不严谨的臣子,你在这里睡会儿,今天的早朝你不用上了。”
以之前的经验来看,赫连明瑾并不是在跟他打商量,卓安也不再浪费唇舌:“睡哪里?”
赫连明瑾往后一指:“那里。”
那里正是他寝殿的床榻。
卓安点点头:“记得用早膳。”
赫连明瑾走过去,洁白如玉的手指勾起他的下巴:“这次怎么这么乖啊。”
“皇上的话不敢不听从。”卓安垂下眼帘,暗自脱离赫连明瑾手指。
赫连明瑾放下手背在身后,从卓安身侧经过,只拿了一块桌上的糕点吃下,留下一句:“好好睡觉。”
卓安本来应下只想做做样子,随侍在赫连明瑾走后进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就干盯着他瞧,卓安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是谁派来监视他的。
待卓安躺到床上后,随侍也没走,就杵在原地站着,感觉到投来的目光,也不觉丝毫尴尬:“大人,好生歇息。”
卓安干脆闭上眼,没做出什么动作,不知情地以为他是睡着了,实际只是进入更深的冥想。
这头卓安深夜被传唤侍寝的事一下被传开,旁人只敢背地里小声议论,赫连明瑾并未受此事影响,甚至心情很好的模样,只是下朝后叫侍卫抓来那嘴碎的小太监,笑吟吟地下了道割舌的命令,一声惨叫,人人噤若寒蝉,脑袋缩得像只鹌鹑。
“朕一向不喜欢多嘴的奴才。”
赫连明瑾转身离去,其他随侍们立马紧跟身后,无法猜透帝王心思,全程跟了一路。
“在外面守着。”赫连明瑾在寝殿门口道。
随侍们忙应了声是。
卓安依旧在床上躺着,听到外面的动静睁开眼,视线正好与赫连明瑾对上。
“是你没睡,还是朕把你吵醒了?”赫连明瑾走至床边,居高临下凝望着他。
“是我睡眠浅,听到些动静便能醒。”卓安起身将外袍鞋子穿上。
赫连明瑾却就着衣服躺在卓安原先的位置上,被褥还残留着卓安身上特有的清香:“今天我很不高兴。”
“为什么?”卓安直到他想让他这么问,便顺着他来。
“不就半夜唤你来一次,被他们传成什么样了,现在想想,当时也该割掉他们的舌头。”赫连明瑾不觉得这有多血腥暴力,身在帝王家,多余的慈悲心简直是笑话。
“要是皇上心里不快慰,下次他们惹您不高兴,打一顿扳子就是,有很多可以不见血的处理方式。”此时卓安就像个长辈一样疏导他。
赫连明瑾始终盯着他瞧,仿佛是要盯出个洞一般,最后眼神一亮:“我倒是想到不见血的处理方式了。”
“是吗?”卓安有些不相信他的脑子能这么快开窍。
“明日上早朝后你便能知晓。”
卓安眼皮一跳。
次日早朝,大臣们按流程报备地方事宜,赫连明瑾处理完这些事后,便叫卓安来到殿前,几乎所有的人的眼神都难以言喻,低头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卓安揖礼,听候吩咐。
“今日我要宣布一件事。”还未下朝,赫连明瑾却已起身,屈尊降贵一步步走下台阶,冕前的玉串轻晃,在卓安面前站定,对他说了全场震惊的话语,“朕心悦之,特封你为安美人,可愿?”
吸气声此起彼伏,峵朝上下几百年都未曾有男妃的先例,就算之前他们有些旖旎的想法,那也是在鉴于男宠的范畴内。
“皇上,万万不可!”一时有胆大的人提出异议,背地里玩玩也就算了,咋还放到明面上还给名分。
“闭嘴。”赫连明瑾眼一横,吓得那人立即不敢吱声,“你还没回答我,可愿?”
卓安在一阵轻微摇晃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四条鱼关切的神情:“我这是…怎么了?”
卓安从地上坐起,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嗐,不知怎地你就被吸进往生镜当中,又“哔”地一下出来了。”总之四条鱼正想方设法救人出来时,人自己便出来了。
“是吗?”
“是啊。”太子晃了晃往生镜,“不过跟你在一起的男人也随你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卓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赫钰:“能拿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太子爽快地把东西给他。
卓安摸了摸镜面,好像和普通镜子一般无二,他唤了两声:“赫钰,赫钰。”
“尊客,不行的,我们喊了那么多声都不见你出来。”
下一刻赫钰的身影就横躺在身旁,双眼紧闭,脸色有些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