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房门一步，满屋子弥漫着药味，刚巧出来的丫鬟看到来人一怔，连忙行礼：“二公子。”
“大哥醒了吗？”
“这会儿刚醒，今儿精神气好了些，正在里头钻研书画。”
卓安了然，挥退丫鬟，往里走去。
略显消受的身影站在书案前，两腮微微往里凹陷，满脸的病气也不难看出原本的清姿，肩头披着宽大的衣袍，时不时清咳两声。
“大哥。”卓安轻轻唤了声。
卓瞿抬头，忙放下手中的毛笔：“小安回来了。”
卓安上前走了两步：“大哥近日吃的可好？睡得可好？”
“那是自然，难不成你离家多日，我就要茶不思饭不想吗？”卓瞿还有心情调笑，苍白的脸平白添了几分生气。
卓安将怀里好不容易得来的丹药拿出：“大哥，吃了它试试。”
卓瞿脸上的笑微不可查僵硬了一瞬，太过浅显，卓安并未发觉。
“好啊。”卓瞿青葱的指尖捏起丹药含进口中咽下。
卓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里满含期待：“怎么样？”
卓瞿正要回应，奈何身子晃了晃，竟直直朝地面摔去。
“大哥！”
请来的大夫坐在床头静静把脉，卓安以及他的父母在一旁焦急等待，大夫一收回手，卓安便立马上前询问道：“我大哥怎么了？”
“二公子不必担心，说来也怪哉，我行医多年还未见得大公子这般奇事，脉象平稳，身体不同往日空虚，如枯木逢春，此乃幸事，醒来后便无事了。”
这大夫先前也被请来过几次，深知大公子的身体是在硬撑，交代的话语里也暗示无药可医，要做好心理准备，却不想这次脉搏竟然稳如常人。
听大夫一席话，卓安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不然他真的是弄巧成拙，赔了夫人又折兵。
卓家夫妇也把大夫的话听了进去，惊喜程度可见一斑，又是打了赏银，又是欢欢喜喜送大夫出门。
卓夫人虽然高兴，但理智还是存在的，卓安一回来卓瞿病就好了，铁定跟卓安脱不了干系。
“安儿，快告诉娘这是怎么回事？”
卓安把前因后果简略说了一遍，还省去了那村子的事，而后总结了一句：“娘，我想娶一人为妻。”
如今兄长恢复康健，卓安自然不会忘记自己当初的承诺，虽然两男子怪异得很，又不是两情相悦，但不是他一人能够决定的，他是人，总归斗不过神。
倒不如把能掌控的，早早握在手中。
卓夫人倒是惊讶于儿子突然开了窍，攥着锦帕捂嘴抿笑：“是哪家姑娘？籍贯何处？改日我和你爹上门帮你说亲。”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到底是个少年郎，被母亲调侃后就羞红了脸。
“那是还没追到人家姑娘咯。”卓夫人笑得愈发明艳：“咱们家不注重门第，你若是真心喜欢，来日就带到娘面前，给为娘瞅瞅。”
卓安无声点头，只希望到那天母亲还能露出这般笑容。
晚间，卓瞿慢慢睁开眼，活动了下略僵硬的手指，撑着床起身，却不慎打落床头的佛经，屋外坐在门坎上打盹的丫鬟听到里头的响动，顿时打了个激灵，拍了拍脸提神醒脑，忙往屋里头奔去。
“哎，大公子你醒了，要不要奴婢倒杯水？”
虽然听闻大公子病已痊愈，但这些年病秧子的形象深入人心，凡事依旧小心翼翼。
“不用，你先下去吧。”没有疾病缠身，卓瞿的嗓音似乎也厚实许多。
丫鬟一愣，仔细瞧才发现大公子五官比之前硬朗一些，眼下的青黑，嘴上的苍白一概消失，原本大公子的相貌就不俗，只不过被病气遮掩，现在这一瞧都快赶上二公子了。
“那…那奴婢告退。”
卓瞿突然唤住：“等等。”
丫鬟迈出一步的脚立马收了回来：“大公子还有何吩咐？”
“二公子在哪儿？”
“正和夫人老爷用晚膳呢，没想到大公子这么快醒，要不也去用膳？”丫鬟小心翼翼询问，刚才竟然把这事儿忘了。
卓瞿摇头拒绝，再次挥退丫鬟。
刚刚恢复的他还有些疲惫，敛下所有的心思，转而躺下继续睡了过去。
卓安得知卓瞿醒了，但很快又睡下，想去看望的心思也就歇了下来。
卓瞿能痊愈无疑是将卓氏夫妇心中的石头落下，一早就来探望，卓父还有生意上的事没忙完，只停留一会儿便先行离开，卓夫人倒是念叨了好一会儿，卓瞿耐心聆听，面上并无不耐之色。
“安儿这会儿还在睡着，多日路途奔波，昨夜我便叫丫鬟在他屋里点了安神香。”
“就让他多睡儿吧，这段时间倒是累坏他了。”
“那可不一定，这小子还有心思找姑娘呢，昨儿还跟我说想娶她，我又想仔细问问，他又闭口不说。”卓夫人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这会儿刚好提出来说说。
“找姑娘？”卓瞿似乎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眼底多了分复杂。
“是啊，名字都不肯提。”虽然是抱怨，但卓夫人还是高兴的。
这时卓夫人的贴身丫鬟踱步走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卓夫人逐渐收敛了笑意，蹙眉道：“她怎么又来了？”
卓瞿紧接着问道：“是谁？”
“你姨母，就是不知道今天过来什么事，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卓夫人交代几句后便领着丫鬟离开。
刚出了门，如翠依着自己贴身丫鬟的身份忍不住嘴碎了句：“蔡夫人的人品还真是不怎么好，一月能来两三次，要不是知道她夫家家境殷实，还真让人怀疑她是来打秋风的。”
卓夫人觑了她一眼：“切莫多嘴。”
如翠立马闭紧嘴巴，紧跟卓夫人身旁。
卓安醒来的时候已快到巳时，他凡事喜欢亲力亲为，所以穿衣洗漱都是自己解决，刚坐下抿了口茶水，门口便传来卓瞿的声音。
“小安，睡醒了没有。”
卓安放下茶杯，起身去开门，如此清风出尘的大哥让他愣了愣：“大哥。”
“用过早膳没？我叫丫鬟给你买了最喜欢的糕点。”卓瞿将手里的糕点抬高，递到他眼前。
甜腻的香气窜入鼻间，卓安一手接过：“你还拿我当小孩哄呢。”
“小孩还会乐呵呵的笑，你会吗，给大哥笑一个？”卓瞿看到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想逗弄。
“大哥病好了人鲜活了些，倒是更加幼稚。”卓安当场拆开包裹尝了一口。
“我的病给你添了诸多麻烦了吧。”卓瞿长叹一声：“听娘说你有一个想娶的姑娘？”
卓安吃的动作一顿，眼睑微垂：“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真是相当敷衍。”卓瞿一把抢过糕点：“不说实话不给你吃了。”
“不吃就不吃。”哪怕卓安撇过头也能察觉到那双无法忽略的视线，只好开口搪塞：“我已与他私定终身，并许诺重金相聘。”
“就这样？”
“就这样。”
卓瞿忽然发现他话里一处盲点，眼中满是趣意：“你娶他？”
卓安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却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