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赫连明瑾直接无视了他的答案,并无感到奇怪,好像他已经给了正确回复一般。
“为何不惧朕?”
“何曾不惧,只是暂时忍下来。”
“看你挺机灵的,入朝为官如何?说几句好听的,我就许你五品官。”赫连明瑾口中如在说市集上的大白菜一样,随意买卖。
“尚且有自知之明,无才无德,怕是连九品也难以胜任。”卓安并没有被诱惑道,或者说根本无心于此。
“固守本心?”赫连明瑾语气轻嘲,又见卓安神色如常,便不再多说。
龙辇渐渐行至行宫,宫里一干人等在外等候帝王下车,怎料先下车的是一名陌生男子,正要喊一声刺客,随后他们真正的皇上便下了车。
“一堆人挤在一处做甚?是想挡朕的道?”明明中间还有一条大道,可天子指错众人不敢不听,原本够四散的宫女太监们更是绕到了远处。
“去叫太医。”
“回皇皇…皇上,您…您说什么?”距离太远,太监只能看到赫连明瑾动了动口型,却未能听清内容。
赫连明瑾却笑了:“朕说…”你可以直接杖毙了。
“叫太医。”卓安接话道。
太监终于听清,立马跑去太医院。
“还说你不惧朕?都敢抢朕的话。”
“我只是担心皇上中途劳累,又何必在这些小事上置气。”
“那你想错了,朕是在撒气。”赫连明瑾入了正殿,还不忘叫卓安跟上前。
太医在太监的带领下很快来了,先是对赫连明瑾恭恭敬敬地行李,而后小心询问:“皇上可哪里不适?”
赫连明瑾头一昂:“是他手被剑伤了,你给他正经处理下。”
赫连明瑾要是不说太医还真就没发现这还有一人,每次来都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又怎会去张望其他。
“请把手给我。”太医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到合适的称呼,干脆省略去了。
卓安先将手上的布料解下,把手放到太医面前,太医撒了些药酒,再撒上些其他瓶瓶罐罐,大多赫连明瑾不太熟悉:“你是在炒菜?瓶瓶罐罐当成调料用?”
“皇上息怒,这是为了好的更快。”即便是这样说,太医在赫连明瑾的威慑下也不敢再加,直接替卓安包扎好了伤口。
太医如愿退下,赫连明瑾走到卓安面前,执起他刚包扎好的手左右观看:“你说你不想做官,那做个太监如何?准你侍奉在朕身侧。”
卓安把手抽回:“不如何。”
“那做官和做太监只能二选一,不然…朕会替你选择。”赫连明瑾慢慢看向卓安下半身,他会做出哪个选择不言而喻。
“做官。”除了这样,卓安好像也别无他法。
“你喜欢哪个官?唔…若是正好有人在职,朕可以直接找个由头把他杀了。”赫连明瑾仿佛是在说一件很正常的事:“或者抽签决定。”
“文官。”卓安这个回答很笼统,赫连明瑾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未置可否。
“可是打算步步高升?”
“不是,是脚踏实地。”
赫连明瑾像是很赞同他的说法,把话题转向他处:“我这行宫虽然当初一开始是暂时寓居的地方,但经我在这里定居之后便叫人扩建修葺,地方倒也够大,你可以随意选一处地方居住。”
话里却没有任何打商量的成分,隔天卓安站在朝堂上,受尽旁人打量的目光,趁着赫连明瑾还未到,有的大臣趁机打招呼:“你是新来的同僚?”
卓安点点头:“是。”
正巧这时赫连明瑾出现,文武百官纷纷跪拜,卓安在稍稍末尾处亦是。
“平身吧。”赫连明瑾估计是有史以来最没坐相的帝王,百官似是看惯了,有些依旧看不过眼的直接撇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赫连明瑾目光在下方扫荡一周,终于在末尾处发现卓安:“你,上前。”
百官都默契知道所说的是谁,心照不宣地看向后排,卓安一步步走上前,站定行礼。
“站那么后面朕都快看不到你了。”赫连明瑾不会想到自己的话有点歧义:“站到前排来。”
卓安没有听从:“皇上,这不符合规矩。”
“朕就是规矩。”
其他人看帝王对卓安如此不同待遇,眼神也有了变化,朝堂上不敢窃窃私语,下朝的时候拉上几位同僚小声议论。
“皇上这是干什么?”
“莫不是想当成心腹培养?”
“各位想到的格局未免太小,你看那等姿色在皇上面前晃悠,怕是已撩拨帝王心呐。”
“那可是妥妥的男子!”
“这算得了什么,旁人又能说的了什么?”
祁踏歌时时保持警戒状态,王座上的卓安仍旧一动不动,偶尔嘴里嗫嚅着什么,祁踏歌实在有些好奇,想凑耳过去听,一道灵力狠狠朝他劈过来,他堪堪躲过去,几缕削落的发丝飘飘落地。
没想到赫钰来的这么快,祁踏歌不由开始紧张,先将秘术一收,不用他去晃,小羽就从卓安怀里睁开眼,看到眼前出现的人,没有被抓包的慌乱感。
伊花繁跟在赫钰身后,他没开口,自己也不敢主动说话。
“祁踏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赫钰看向小羽:“还有你。”
“喵。”小羽大刺刺靠在卓安怀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见他们在对峙,伊花繁悄悄溜到祁踏歌面前,想抓过他的手:“少主还请跟我先走,回了神山,大人说不定会看在族长的面子上不追究你这次行为。”
“想什么呢,大花。”祁踏歌躲了过去,“你真当他脾气好的?现如今让我逃脱才算是帮我。”
祁踏歌付出行动,往一条路口迅速奔走,伊花繁看了赫钰一眼,得到他的准许,立马上去追赶。
赫钰仍站在原地,目光沉沉:“你想做什么?”
小羽没有理会他,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忍痛在卓安手指上一划,鲜血涌出,赫钰察觉到不对劲,正要前去抢回卓安。
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头顶上不时有大小石块落下,赫钰躲闪的同时看向卓安,他所在的地方被护得很好,小羽身上开始出现几缕黑气,额上的魔印若隐若现。
“早知如此,当初该直接抹杀你。”赫钰原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小羽,却不想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
小羽没有出声,眼里充满嘲讽,若是真能抹杀,他尚且能留到现在?
赫钰耳边隐隐传来声音,由远即近,那是剑鸣!
“孤明剑,那是阿安的…怎会出现在这里?”赫钰动用自己的力量让这里暂时稳定下来,小羽看向动静最剧烈的一处,仿佛等待着什么出现。
“嗡——”
一把通体透着寒光的宝剑从地底下破土而出,极速朝卓安这个方向飞来,剑身玄铁而铸及薄,嘶嘶破风,剑光闪闪,小羽使其碰到自己额上的魔印,剑身片刻染上一点黑,方向一转,直指赫钰。
赫钰躲开剑的第一招攻击,自己多年寻找未果的剑居然被封印在这里,干脆想直接把它收了。
孤明剑攻击不断,虽离开卓安多年,但威力程度不减,陵劲淬砺,再加上赫钰有意识不想破坏它,只能暂时躲避。
一滴热血猛然落下,赫钰捂住被剑刺中的胸口,小羽早已抓准时机接住那滴心头血,禁锢顷刻消失,他的身体陡然拔长,渐渐到与赫钰一同的身高,甚至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赫钰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无视心口上的伤,小羽做这么多的目的显然易见。
“在去锦城路上你故意受伤的时候。”小羽走近些,握住剑柄,将孤明剑轻放在卓安身旁,“就对你的血液有些敏感。”
“你做这些就是为了摆脱禁制?”
“不,应该说不只是。”小羽执起卓安的手放在脸上轻轻摩擦,眼里泛起浓稠的眷恋与痴迷,“你处心积虑做那么多,在人间,也只得到阿安朋友的身份,如果是我,就不一样了,我会比你做的更好。”
“你想怎么做?强迫吗?”赫钰想制止住他的行为,却牵扯到心口的伤。
“你要是没产生过这种想法,我怎么会想做呢?”小羽放下卓安的手朝赫钰走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仿佛是在照镜子。
“所以你一直以来都是在装?”赫钰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能取代我?”
“不试试又怎会知道?”
两两交锋,虽为同一人,论实力赫钰则在上乘,可刚才被孤明剑刺中伤口,对战的时候又有它相助,小羽趁势头正好,催动早已烂熟于心的封印阵法。
“赫钰,虽说不知能困你多久,但在这段时间就由我来替你好了。”
偌大的封印势如破竹般从赫钰头上压下,待成之时,激起地上一片灰尘,久久飘散在空中,在封印最后那一刻,赫钰再次听到小羽的话。
“我就是你,或者从来没有替代一说。”
卓安边上的孤明剑逐渐缩小落入他的眉心,一闪过后,消失不见。
伊花繁追人追到林子里,见祁踏歌还在跑,便扔出红罗伞挡住他去路。
“少主,你身上还有伤,先不要跑了。”
祁踏歌被迫停下:“知道我有伤,还追那么紧?”
“那不是怕你跑了。”
“傻大花。”祁踏歌晒出腕上的红绳:“有这个你还怕找不到我?”
伊花繁仍旧没放下心,把内心真实想法说出来:“虽然相处短暂,但我觉得少主十分诡计多端。”
“红罗伞。”伊花繁将红罗伞唤回来,握在手里:“我把少主收进伞里,这样就不用担心路程颠簸。”
“什么…”祁踏歌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进了伞中,眼前漆黑一片。
伊花繁将伞抗在肩头,安慰性地拍了拍:“少主且放心,里面很安全的。”
祁踏歌肚子里一堆话骂不出来,只憋出三个字:“傻大花。”
伊花繁回去的时候,就见‘赫钰’坐在卓安身旁,兴冲冲跑过去,当即止住脚步,低低唤了声:“大人,我已经把少主带回来了。”
左右看看,却不见小羽的踪迹,小心翼翼问道:“那个小羽大人呢?”
“他做错了事,已被我封印。”‘赫钰’将卓安抱起:“你是要跟我一起回去?”
“不了大人,我想早点把少主送回去。”伊花繁拱手揖礼:“待二公子醒后请替我转达这段时间的照料,那就此别过。”
祁踏歌却是慌了,莫不是小羽未成功,不然怎会到现在都不替他说上一句。
“为何如此匆忙?”‘赫钰’唤住准备抬脚离开的伊花繁。
“怕再生变故。”伊花繁以为赫钰是想起责罚的事,慌忙解释:“大人,此事虽说少主也参与了一部分,但幸好未酿成大错,加上他已有伤,要罚就罚我一人吧。”
“不必紧张。”‘赫钰’想轻笑一声,又忍住了,端起淡然的态度:“你家少主没告诉你他丢失了一尾?这样回去,你族长只会更加忧心忡忡。”
“这…”伊花繁有些犹豫,任凭谁家儿子完好地出门,半残地回来肯定会受到重大打击,更严重的一病不起,他的罪过可就大了:“可…可少主说是,二公子砍的…我虽不信,但少主说的斩钉截铁,有理有据。”
“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需要时间来调查了解,你走的这般急也不是办法。”
伊花繁想了想,还是接受‘赫钰’的提议:“多谢大人提点。”
随后把收拢好的红罗伞撑开,被关久了的祁踏歌立即被放出来,看着好一会儿眼前的‘赫钰’,才行礼道:“大人。”
以‘赫钰’为首,几人一同走出行宫,‘赫钰’最后看了眼渐渐合上的行宫大门,扬长而去。
在他们看来,阜州与锦城之间穿梭只要一点时间,‘赫钰’将卓安送回卓府后,自己孤身一人回到自己府邸,卓瞿仍留在这里陪着赫忻,见‘赫钰’归来,起身相迎:“大人,小安他怎么样了?”
“安然无虞,我已将人送回去。”‘赫钰’向前走了两步,忽而停下:“卓瞿。”
卓瞿有些莫名,还是应了声:“是。”
“你与阿安如今是兄弟,但也仅仅是兄弟,切莫不要有超过这个范围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