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它很像小羽吗？不过相比之下它更安静些，可能是受伤的缘故吧。”
卓安这话让‘赫钰’不再那么吃味：“你是看它像小羽，才救它的？”
“也有这么一部分原因在吧，更多是见它可怜。”卓安说话间拍了拍黑猫身上的灰，黑猫一动不动，若不是身上有微弱的起伏，还真以为它死了。
“你想带他走吗？可别忘了我们还身处困境。”‘赫钰’怎么看这只猫都不怎么对眼，除了像他的缘故，还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可能。
“我也不想这么抛下它，若是它难逃一劫是命，我帮它一把是徳，也算对得起我的表字。”
兴许卓安没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但作为旁观者，‘赫钰’感知到了：“把猫给我抱吧，要是出了点状况我也好顺手解决。”
卓安没有异议，转手让给了他。
行走期间，‘赫钰’特意落下一步跟在卓安后面，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低头看着怀里沉睡的猫，拉起它的一只耳朵，凑过去小声过说了两个字。
一动不动，没反应。
然而他还是不能放下戒心。
“哇——哇——”
乌鸦照常从上方略过，卓安目送它们飞远：“到了。”
时间开始重置了。
一如既往循着灯火来到老翁家，老翁如第一次那般同意他们留宿，只不过这一回多了一只黑猫。
卓安将一块汗巾拧湿，给黑猫浑身上下擦上一边，它也只是睁开眼看了下，又安静闭了回去。
‘赫钰’如愿以偿与卓安第三次同床，只不过这一次中间隔了只猫，略感不喜。
“阿安，睡着后我万一压着它怎么办？”
“那今晚就不要睡。”
‘赫钰’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你…”
“等。”
卓安继而说了一字，‘赫钰’立马就明白过来。
又是到了那个时间点，那人照常推门而入，目标依然是桌上的油灯，只不过这一回刚刚碰到，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是谁？”
那人一慌，就要夺门而出，速度极快，卓安正想拦住，眉心忽然飞出的孤明剑比他更快一步，直接拦住那人去路，被寒厉的剑意划伤，那人吓得逃脱不得。
卓安拿起油灯照在那人脸上，形容枯槁的模样映入眼帘，看样子，是却始终在屋内的那名老妪。
她正瑟瑟发抖，十分害怕。
这番作态，倒是让卓安不知该先做什么。
“你能回答下，你是何人？”‘赫钰’又继续问道。
“我…我…我是…我…不知道。”老妪说话时如舌头打上卷，含糊不清，像是很久的没说话了。
“因何而来？”
‘赫钰’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老妪即使再害怕依旧不得不回答：“他…他他想以活人为祭，令令…我…入轮回。”
“那油灯是……”
“引…魂…”
老翁从外面冲进来，对卓安‘赫钰’两人怒目而视：“你们要做什么？”
说罢将老妪抱进怀里，小声安慰。
卓安看着眼前这一幕，把孤明剑收了回来：“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离开。”
老翁眯了眯眼：“离开？进来这里的人就没离开过。”
“让他们走，没…没有用的。”老妪对他说道，很快陷入自我意识当中，自说自话，又突然乍起，一把推开老翁，失手打翻了油灯，里面油倾斜而出，火开始从中漫延。
“阿安小心。”
油灯就倒在卓安就近的脚下，‘赫钰’将他拉了过来，卓安不由倒退一步，身后的‘赫钰’就不见了，不只是他，周围的一切都已消失，此刻的他置身于白雾当中。
“小姐小姐，准姑爷来了。”头戴流苏的丫鬟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
里头的女子正对着铜镜梳妆，听到声音回过头嗔了她一眼：“莫要胡言。”
丫鬟立马吃紧嘴巴，这时又有人进来，请她前往前厅一趟。
“小姐，你笑了，是不是很开心吖？”丫鬟猫着腰，特意去偷窥女子的神情。
“我就不能笑一下啊。”女子先让前来通报的人回去，自己转身又在铜镜前抹了抹口脂，又打开首饰盒，在其选择哪个发簪何事。
“要奴婢说，小姐就算是不梳妆打扮，在顾公子看来也貌美得很。”
“这是见客的基本礼仪，怎能如此马虎。”女子将选好的发簪慢慢插入发间。
“这估计是要对人吧，啊…好了好了小姐，我不说就是了。”丫鬟终于闭上嘴，紧跟在女子身后出门。
“爹，伯父。”
“这几日不见，绾儿倒是愈发亭亭玉立了。”
“哪里哪里，绾儿啊，你的顾哥哥正在园子那棵桃树下等你呢。”
见自己的亲爹也调侃她，绾儿那张俏丽的脸直接红了个透：“爹…”
“行了快去吧，我与你伯父还有话要谈。”
女子福了福身：“女儿告退。”
一开始还矜持迈着小步伐，直到过了门槛，渐渐加快速度，急切奔去，跟着身后的丫鬟见了不由捂嘴偷笑，识相地没有跟上去。
桃树下站着一身姿挺立的男子，女子眉开眼笑凑上去，轻轻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头，男子故作不知左右张望。
“在这儿呢顾哥哥，你怎么每次这么笨呐。”
“是绾儿太鬼机灵了，也不知道日后谁会收了你。”男子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肯定是全天下最好看，最有才华，最深情的男子，到时后我一定把他带到你面前，同我一起给你喊声顾哥哥。”女子故作赌气道。
“那这样啊，我本来要跟我爹商量提亲的事…”
“提亲？！”女子猛然抬头，拽住男子的腰带，“说，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男子不由扶额，“绾儿啊，光天化日之下男子的腰带也是随意乱扯的？”
女子慌忙收回手，随后又理直气壮道：“那…那就是我咯，我扯未来未婚夫的腰带有什么不对嘛。”
男子两手搭在女子双肩上，将她板正到自己面前：“是是是，你说的都有理。”
女子正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当中，又听男子道：“绾儿，我被任命为主帅，过几日我就要前往战场，但我保证，一回来就跟你提亲好不好？”
女子虽然一直活在家人的羽翼下，但也知道战场凶险，福祸未知，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要多久啊。”
“不多，就一年。”男子指腹摩擦着女子的侧脸，“愿意等我吗？”
“那可说好了，我就等你一年，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另找他人，反正我不要熬成老姑娘，丑丑的。”女子戳了戳他肩膀，恶狠狠地威胁道。
“绾儿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让你熬成老姑娘。”男子将女子揽进怀里。
“我要去学女红。”
“你不是一向讨厌这个的吗？”
“人家要出嫁都要学这个的，等你回来我还没学会可不就丢死个人了。”
“没关系，你就算不会我也不嫌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刺绣必扎手。”
女子有些生气地拉住他耳朵：“你是变相说我蠢吗？”
“哪有，夸你聪明呢。”
男子领兵出城那日，女子特意跑来送行，见男子身披冰冷的铠甲，心里忍不住酸涩，但依旧摆出最好的表情面对：“顾哥哥，有时间的话你会给我写信吗？”
男子做出承诺：“当然啊，每月都会送来。”
女子心满意足，目送他骑马离去，望着他背影快要消失，女子又奔上前，提起裙摆，毫无顾忌形象一口气爬上城楼，俯视而下，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男子。
“保重。”
前三个月，女子隔几天就能收到男子的来信，看完后每一封都舍不得扔，专门放在一个盒子里，然后再兴致高昂挥笔回信。
某一日，女子站在当初的那棵桃树下，冬日寒风刺骨，树上的桃花已经凋零得所剩无几，唯留下光秃秃的枝干，显得那般萧瑟。
“小姐…”
“是顾哥哥来信了吗？”女子转身，眼里满是希翼。
“不是…”丫鬟有些不忍，“天冷了，小姐还是披件大氅，免得冻坏身子。”
女子不顾丫鬟的劝告，失落转身，喃喃道：“他好几个月没给我写信了。”
“战况吃紧，顾公子身为主帅自然忙碌，小姐还是放宽心些。”
深夜，女子被噩梦惊醒，在梦里她的顾哥哥正跟她挥手告别，心下一慌，将存放书信的盒子翻找出来，抽取最近的一封信笺。
“思卿，念卿，不负卿。”
女子手指慢慢抚摸上面的字迹，如同在摸她的顾哥哥，无力蹲坐在地上，泪一滴一滴落在纸上，随后将它贴在胸口处：“顾哥哥，我好想你啊。”
慌忙爬起，从桌案上拿起一张白纸，磨墨提笔。
山川湖海，昼夜与否，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会等你风尘仆仆归来，不求十里红妆，只愿白首不离。
望君归。
将信装好，等到隔天派人送去，女子几乎再也没出过门，专心在家里学女红，十指皆被针挨个刺了个遍，也没抱怨过一句，只是让身边的丫鬟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