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轻声的问候,犹如久别重逢的老友。
兰若离背对着那个和自己相似的身影,她默默的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直到周围绽放了白玫瑰。
“白玫瑰?”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对自己说,仿佛又是说给后面的人。
后面的人影轻轻的摘下了一朵白玫瑰,她身着洁白的礼裙穿过白玫瑰花海,荆棘环绕,却不敢伤了她的脚,畅通无阻,荆棘轻轻的缠绕在她裸腿上,随后又褪去,步伐稳重,像是迎接新娘的新郎。
“这是什么?”
“葬礼。”墨莎轻声地说,“白玫瑰出现在葬礼之中,而我们将是送葬人。”
“谁的葬礼?”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要下雨了。”
月光下,两人并肩站在花海之中。
兰若离闭上了眼睛,她安静的聆听,远方传来了死寂一般的惆怅,教堂的钟声再次敲响,却只敲响了一下,伴随而来的是崩塌声,那教堂在炮火下沦为了废墟,卡特尔王国的十字军高举旗帜在平原上浩浩荡荡的进攻。
历史由胜利者谱写,真相被隐瞒在了炮火之中。
“这是哪两个国家间的争斗?”她仰起头,那黑色的厚云逐渐遮挡月光。
“卡特尔王国与波鲁什,这两个从来都是不死不休的劲敌。”
在月光即将被遮掩时,厚云退散,月光重新笼罩大地。
墨莎低下头轻轻地笑了,她的笑容有些儿的诡异,像是要哭了似的疯癫,兰若离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希望你不要被他们给感染了,梅洛斯。”墨莎终于称呼出了她的真名,这个比自己要小一点,却拥有完全不一样名字的妹妹满脸的认真。
“对于他们而言也许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但是对于你,那并非是儿戏。”
“我叫做梅洛斯……”她目光直视着墨莎,忽然下雨了。
雨哗哗得下,没有厚云,可它还是下了,突然得让人猝不及防,雨水平息了战火,交战立刻停止,很快暴风来了,这一场灾难仿佛是上天的怒火。
因为那一段忽然的记忆,她有些儿错乱,她的真名叫做梅洛斯,梅洛斯这个名字……有多久了呢?
“找到通往另外一个时间的入口了吗?”梅洛斯走出了花海,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花海。
墨莎毫不犹豫的跟了过去,“你还是那个样子,原以为你做了什么梦让你改变了许多,表面上慵懒得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可心里你比谁都要着急。”
“姐姐啊……”沉默了一会,墨莎牵住了她的手,“这次的葬礼,你非去不可。”
“是哈曼克斯的葬礼吗?”她扭过了头,注视着她的眼睛。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哈曼克斯,它早就不能活太久了,教会的人找来了那个最新晋升的魔法主教梅林,他门用着你所创造的魔法去杀死你所创造的种族,这是多么的讽刺啊!”
“你不会后悔吗?”
“滚!”梅洛斯忽然扭头怒斥。
“姐姐,你是跑不掉的,我会毁掉你的一切,然后得到你。”墨莎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停下了脚步,她那澄澈的冰蓝色眼神里充满了怜悯,与梅洛斯的猩红色双眼形成了对比。
雨落在她们身上,迅速的蒸发,花朵在暴雨中摇拽,拼死的抵抗。
“你已经在后悔了,对吗?你已经在后悔了,你所做的一切,寻找新的世界,这一切都是你后悔的表现!你想找到一个没有魔法的地方对吗?你创造了魔法,却没有力量去毁灭魔法,因为毁灭魔法的力量在我手中,可我不能这么做……”
还未说完她迅速的后退,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梅洛斯挥来的拳头,她面无表情,“你打我何尝不是在打你自己呢?姐姐,我与你是一心的,是一体的,快告诉我,你已经后悔了,你后悔创造了魔力,你后悔因为你而导致了大规模的战争!”
梅洛斯愣了下,她不知道怎么了,自己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差劲,在墨莎面前她差点失去了抵抗力。下意识的看了眼墨莎后面的白玫瑰后才反应过来,是那些代表着葬礼的白玫瑰!那些玫瑰诡异得试图剥削她的力量,让她身体有些的发软。
“你动用了贪婪图腾!”她愤怒的试图将她推开。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了,自己的穿着与墨莎是一款的,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阴谋,此时正在实施。
“葬礼是我的么。”她很快又熄灭了怒火,她面露难堪。
“很久没有看到姐姐这副模样了,让人怜悯。”轻轻的抚摸那张精致的脸,墨莎露出了微笑。
“这儿的魔力波动,也是你弄的……”
“是的,你都猜对了,可那又怎么样呢?葬礼是你的,根本就不是哈曼克斯那个蝼蚁的,死了一个它,我们完全有能力创造另一个,千万年了,我们受够了孤寂,我们由世界第一丝魔力幻化,代表着日月星辰的意志,我们就是魔力的意志,我们就是魔法,千万年了……千万年了啊!”
她开始狂笑,语速变快,像是出色的演说家,可话语中流露出了寂寞,眼神里是悲哀,“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在享受什么?孤独?孤独是英雄的特色,我们不是英雄,我们是神,神是什么?创造万物的至尊!所以我们创造万物的前提就是因为我们感到了孤独?”
忽然她语速减缓,她踮起脚将梅洛斯搂入怀中,“不,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孤单的,没有人会爱我们,在创造之前,在创造之后,那些魔物对于我们的只有尊敬,除此之外就在背后议论着我们这些怪物,我们能够创造它们,那么它们认为我们也可以毁灭它们,于是将好的一面朝向我们,将坏的一面朝向人类。”
“看见了吗?”她举起手,指向了远方,漫天的流星是强大的上位魔法。
“魔物与人类拥有着无止休的战争,魔物们在心中憎恶你创造了魔力,人类用魔力对付它们,而人类也憎恶你,憎恶你创造了魔物,可无论怎么憎恶,这些蝼蚁都不敢说出来,它们觉得神在玩它们?你应该做些什么,很显然你做不了,战争是无法避免的,你可以拦住一时,定下规则,就像上次一样。”
她瞪大了眼睛,咯咯大笑,“对啊,就像上次一样!你因为疲惫陷入了沉睡,规则逐渐化为了虚无,国家之间逐渐发生分歧,出现战争,随后又演变成了世界毁灭,魔物们摧毁世界,人类摧残自己,我还记得!我还记得你醒来时那震撼的样子,你所看到的一切化为了尘埃,什么生灵都没有了,哦对了,这是‘第三个世界’了吧?”
“请不要再说了……”
“孤独什么的,我们从来都不需要!你有我不是我?我有你,我们彼此就可以活着,你嫁给我,我们毁灭世界,从此安安静静的只剩下我们两人,当然了,如果你不忍我们也不可以不那么做,远离这里,干扰世界的规则本身就是违背了世界意志的,弱肉强食,我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拥有足够的力量威震那些企图对我们有想法的人,你完全无法在这种世界下活着!”
“你是个异类!异类!”墨莎大吼,她的声音掩盖了暴雨。
梅洛斯感觉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坍塌,她变了,从那个梦醒来时就变了,以前她那种在妹妹面前的威严呢?此时完全被牵着鼻子,她没有了勇气,没有了底气。
“你就是个异类!没有人会愿意接触你!哈哈哈哈!”墨莎说出了过去回忆里那创伤心灵的话。
忽然她松开了梅洛斯,背对着她仰头起了头,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梅洛斯看到她似乎在哭泣,留下了泪水。
“你可以忘记那段记忆?不!你不能!”她再次回头指着他的鼻子,“你不能!我也不能!忘记的话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葬礼从来都不是我们的!我们是世界的送葬者!我们可以为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甚至是世界本身送葬!但就是不能为我们自己!”
暴雨开始有减小的迹象,不知道怎么的,她完全说不出了话。
纱裙在雨下湿了大半,皮肤若隐若现,她开始慌乱了,看着墨莎想要逃避,过去的记忆被打开,她的脸开始惨白,湿润的银发滴下水,伴随着墨莎的泪水。
“还记得么……”她像是失去了小熊的女孩,失去了重要东西而大哭的女生。
“我们初自降临在这个世界,被指责为异类,他们试图烧死我们,我们活在恐惧之中,那时我们还是一个人,他们自顾着自说‘你就是个异类!’‘活该被烧死!’,可好笑的时你那个时候居然还心存善念!创造了魔力,魔物的同时教会了他们魔法!他们试图烧死我们时是怎么样一张阴险的脸!我们初生时也是人!我们也配有美好童年!你不能忘记!你不能忘记!”
说完后雷电轰鸣,仿佛是在传达她的意志,强大的雷电不断的轰击下方的国度,灾难伴随着她的愤怒,这是向世界宣泄愤怒的神。
她忽然跳起来,气得跺脚,像是在父亲母亲面前发小孩子气的女孩,她满脸泪水受尽了欺负与委屈,积水溅得很高,数十米,数百米,如同惊涛骇浪。
“姐姐!我忍了快有一万年了!真正爱你的人是我!最需要彼此的也是我!也是你!为什么你就不明白!我与你是一体的!我孤单!我悲愤!可你却感受不到!因为都由我替你承担了!而你能够无忧无虑!凭什么凭什么!姐姐请你拥抱我!抱紧我!”
她在雨中撑开双臂,在雨幕中飞舞,她像是在跳舞,撕心裂肺的咆哮,那张漂亮精致的脸有些的狰狞,这是一张受尽了万年悲伤的脸。可她却又满脸笑容,如同只会狂笑的疯子,她成为了夜晚都城里的表演者,她吃掉了全世界的悲伤,她看着梅洛斯,却期待整个世界给予她回答。
“姐姐抱抱我吧……”最后像是累了,她无力的瘫倒。
梅洛斯没有说话,她开始犹豫了,开始迟疑了,她看到了妹妹最真实的一面,而这一面与平常那个喜欢对自己微笑的妹妹截然不同。原来最不懂的人,被遮蔽的人是她啊。
见梅洛斯没有过来,墨莎直接冲了过来,她满脸狰狞,快要碰到梅洛斯时忽然又微笑,她只在自己姐姐面前微笑,当一个神分离成为两个,且长时间保持时,就发展成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识,可这两个意识可以倾听到彼此。
梅洛斯没有阻拦,她看到那哭成花猫的妹妹立刻软了下心,几千年了啊,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妹妹在哭,第一次看到墨莎爆发,她没有理由去阻拦,原来自己是她一直来的依靠。
从分离开始的孤单害怕开始,都是她在安慰自己,原来从一开始做错事情的都是自己啊……
拥入了她的怀抱中,她的泪水无法控制的涌出,数千年了,她一直都知道是墨莎为自己抵挡了那些痛苦,由一个身体分离,墨莎承担了痛苦与悲哀,而她承担的只有无尽的孤独,在这种孤独的促使下她创造了魔物,创造了魔法。
墨莎的体温,墨莎的心跳,被她完全的接受。
雨停了,月光笼罩,银色的光芒下是白色的玫瑰逐渐渲染成为红色,那是求爱,代表着爱情。这从一开始就并不是一场葬礼,白色玫瑰缓缓摇拽,它们似乎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任务,逐渐成为红玫瑰时,留下了嫩绿的叶子与荆棘。
“请爱我……”墨莎在哽咽,她死死的抱住梅洛斯的腰,轻声地说,“我最恨别人抢走我的东西,同样也害怕别人抢走,我们失去了一切,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少东西,我们拥有的只有彼此。”
只拥有彼此啊……这句话,让梅洛斯愣住了。
“我们只拥有彼此……”
“从过去,在现在,到未来……”
“从开始到终点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