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的马蹄声让洛德在梦中惊醒,灰色的晨光正透过窗户流泄进屋。他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见自己被打入了黑牢以及被王座上的女王残忍的绞刑。那是多么恐怖的一幕,让他心惊胆战。
看向了国相塔窗外,全副武装,身着金色皮肤的人们正在进行例行操演,他们举剑交击,又或骑马砍倒稻草扎成的假人。他看到了留在都城的诺斯人,劳斯的堂弟在策马奔腾,穿过硬泥土地,举起铁枪刺穿傀儡的头。布块碎裂,稻草飞扬,而红衣大主教,肥胖的韦斯在与侍从旁谈笑风生。
这是在干什么?他心想,难道是表演给他看的吗?若果真如此,那么诺斯的人太过愚蠢了,他也不想那么做,刺激瓦波进军绿叉河的是他,让劳斯去刺杀布鲁卡尔的也是他。
作为国相,他掌握着仅次于陛下的权利。他望着天空,晨色阴霾,多云且沉重。国相与自己的侍从共进晚餐,妻子儿女们远在卡特尔王国,观望着自己所做的贡献。
他一定会完成锡瓦拉给予他的使命,在内部狠狠地搞垮教会。
他在瓦尼亚收养的女儿,托尔家给予她的人质艾莎扔在与路德家的人质德莉丝赌气,她拉下脸盯着眼前的食物,一口也不吃。恐怕今天是个不好的日子,活泼的德莉丝居然也没有一点儿的口味。
“父亲,维多莉大人已经允许我教予我剑术,这样我可能成为一名百花侍女。”德莉丝说,“但是奇怪的是,她很快就后悔了,大人们都是这样吗?从来不为自己的话而负责。”
洛德也觉得最近似乎被处处针对,可他努力的去回想,并不觉得得罪了谁。
“我说过了,这就是百花侍女。”洛德尽可能和蔼的告诉她,“百花侍女没有太多的事情,也许她最近有空而答应你,而时运不周,她又开始繁忙了起来。”
艾莎抬起了头,目光从食物上移开。“她可以去百花侍女那里学剑术,凭什么我就不能够去学习魔法?”
“洛德大人,艾莎拥有魔法的天赋。”侍从罗兰斯试图说服他,“您待她们如亲女儿,一定会想给予她们一个好的前程吧?”
是的,他要给予自己女儿一个好的前程。虽然她们是养女,是人质,但几年的相处让他不再感觉那么孤独,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让她们卷入这场纷争而来。
“艾莎,你年纪没有到,还不合适。”
艾莎眼泪汪汪,“为什么不合适?我已经十四岁了。”
“你是十四岁了,可事实上……你得十六岁才能够学习魔法,进入教廷。”洛德撒了个谎。
“骗人!十岁就可以学习魔法了!”
“艾莎,洛德大人知道该怎么样去做。”罗兰斯叹了一口气,“听他的吧,不用去怀疑。”
“其他人十岁就可以学习魔法,但你不能。”洛德的心情全然被灰色所牵动,他满脑子想着梦里的事情,而不去好好安慰艾莎。
“不能就是不能,听我的吧,我向你保证,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光荣的魔法师,甚至是女王的左膀右臂。”
“左膀右臂?”德莉丝歪起了脑袋,“父亲,你在撒谎。除非艾莎有能力代替塞拉大人,否则不可能做到的。”
这句话刺激到艾莎的心头,她推开椅子,哭泣的跑向书房,“这不公平!”
罗兰斯起身,洛德示意他坐下。“让她哭吧,虽然有些对不住她,但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否则当灾难来临我们身边时,至少她还能够活下来。”
罗兰斯点点头,他非常的关心艾莎,因为艾莎就是来自托尔家的人质,同样也是他曾经的服侍对象。
两个小时后,罗兰斯走进了洛德的书房里。他面容憔悴,惨白的脸表面他要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大人,莱恩在两天前被绞死在黑牢,人们说他死得很痛苦,但这是报应。”
不想看见的事情还是来临了,洛德站起来,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仅仅是因为……残害百花侍女的罪名吗?”
“事实上确实是如此,但我不能够确保他有没有全部供出来。”罗兰斯气喘吁吁,他在恐惧。“行邢的人刽子魔王阿山,就是那个跟随着您从北方而来,又背叛到丹妮修女手下的那个大块头。”
这是一件让他感到同样惊恐的事情,刽子魔王阿山是他曾经在斯普特斯的陪同下在蛮人部落买来的,他行事果断招人喜欢,同时对于行邢他比谁都做得更好,但更痛苦与更疯狂。因为他曾经身为奴隶就饱受行邢鞭打的痛苦,而在他的手下,任谁都会全部招供。
“该死,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罗兰斯强行让自己乐观,“或许还不至于特别糟糕,因为这两天里,艾露没有任何的动作不是吗?大人,我们还有机会的。”
他倒也希望如此。“也许吧,可我感觉到了不祥的预感。”
门开了,一位邋遢的就像是从垃圾堆里跑出来的侍从偷偷摸摸的钻进来,他举出一封信。“大人,斯普特斯来了信。”
洛德接过信后第一时间询问他,“没有人发现吧?”
“没有,那只渡河鸦非常的聪明,落进了臭烘的垃圾堆里,没有人会相信垃圾堆里会有价值的信息。”那位侍从气喘吁吁,他向国相保证,“可是比较奇怪的是,都城所有的教会骑士,以及守城卫士们都不在了。”
“不在了?”洛德有些诧异的瞥了他一眼,打开了信封。
“是的,街道上冷清得可怕,虽然是早上,也不至于没有一个骑士,倒是看见了很多雇佣兵的影子。”
洛德深呼一口气,他的目光闪过惊骇,随后将信封撕掉,转向了罗兰斯。“将我那两百名骑士调过来,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回到卡特尔。”
说完看向了那个邋遢的侍从,“你打扮得干净点,然后告诉布鲁卡尔,我要回到卡特尔探亲,就说我的老父亲病重瘫痪,诸神在上。若是他质疑,就告诉他,教会心生怜悯。”
事实上,信的内容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在十天前就感觉到了不祥的征兆,于是告诉斯普特斯,让他写下这么一封信来瞒过艾露,好让自己抽身离开。莱恩被艾露抓到并且处决这段时间持续了整整八天,他无法保证这八天里莱恩是否将他全部招了出来,毕竟温奇的女儿在他这儿充当人质。
如果莱恩聪明的话,知道无论是否招供都会被处死,那么为什么还要将他说出来呢?但此时他赌注的资本去赌,只要等他安全回到了卡特尔……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当罗兰斯召集了骑士们在国相塔下面等候时,罗兰斯问。
“本该是晚上,但我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洛德立刻动身,他要带着艾莎以及德莉丝一同离去,毕竟路德家的温奇也早已处决,他的女儿若是留在瓦尼亚一定不会受到很好的待遇。至于艾莎,若是留在身边还能够得到布鲁卡尔的保护,但那再好不过了。
他披上黑衣骑上骏马时,又想到了什么,再次麻烦罗兰斯,“帮忙去与都城守卫队长提前打个招呼,我不希望被拦下来。”
“我早就这么做过了。”罗兰斯笑了笑,“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大人,即便你被宣告到王座厅,他也可以带着那一百名守卫来保护你。”
“对。”洛德嘟囔,“我是国相。”
他们披着黑衣一路前行,这个过程让他畅通无阻又感到不安,大街上只有仰望他们的平民,而没有任何一位的骑士,包括都城守卫。眼看前面的城门越来越近,忽然,一批身穿白袍的女人们出现在了面前,腰间佩剑,魔法点缀着她们身旁。
“大人。”维多莉率前一步,她平静得犹如死蝇。“陛下让我来询问您,为何要身着黑衣的逃出都城。”
“逃?”洛德深呼一口气,他解释,“我的百多岁的老父亲病重垂危,我不得不回卡特尔去看望。愿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往陛下理解,我忠诚于教会,同样也要做好一个儿子的职责。”
维多莉抿了抿嘴唇,随后洛德将那一封信交给了维多莉,她只是瞥了一眼,随后收下。“陛下说,如果你要解释,请到王座厅亲自告诉他,你所做的目的。”
“当然乐意。”洛德忍住了慌乱,他看了眼自己的两百名从卡特尔一同跟随而来的恩斯特卫兵,其中还有四十名的白袍骑士,这让他非常的安心。同样的,他也做好的准备,所有人身着拥有魔法炼金的盔甲,这些盔甲都是他让人跟随艾露前往的工匠地,将那些魔法盔甲偷偷买过来的。
二十分钟后,洛德进入了教廷。他故意装作憔悴,在罗兰斯的搀扶下走下了台阶,两百名卫士紧跟其后,这是罕见的一幕,作为国相,他带着士兵进入了王座大厅。最让他安心的事情发生了,罗兰斯果然履行了承诺,都城守卫队长以及那一百二十名金袍骑士站在两侧,洛德那羽毛披风在风中啪啪作响。
他抬起头,就看见艾露教皇坐在教皇之座上高高俯视,她的眼中更多的是蔑视。该死的女人,洛德心中这么说,仅仅依靠那四十多名百花侍女?
随后他看向了每一颗柱子下面站着的神圣骑士,他们堪比御前守卫,同样也是四十名,这使得他开始不安。
他只需要保全自己,希望自己这些卫兵能够威慑住她。
王座后方居然还有十名修女,她们是快要成为智者的大魔法师,都身着有五芒之阵的银袍。他的卫兵人数压倒了教皇,可即便如此,神圣的魔法让其感到不安。
艾露开口了,语气充满嘲笑,“洛德大人,别来无恙啊。你为什么带着这么多的人来到王座厅呢?”
站在红毯两边的大臣们感到不安,布鲁卡尔眯起了眼睛,其余的爵士们都在纷纷猜测。
他半跪在地下。“陛下,因为远在卡特尔王国的老父病重垂危,所以我想要回去尽我的儿子之责。而这些守卫责是护送我安然到达卡特尔,路上途径许多的魔物,时间不等人……”
“是的,时间不等人,不过你不应该让守卫在外面等候吗?”艾露咯咯的笑道,“洛德大人,说来也奇怪,原来你与斯普特斯的传信都是关于自己老父的,我一直认为还别有用心。”
“陛下,我效忠于您。”洛德表现得不慌不忙,他有些满不在乎得回答,“我会尽可能的回来,如果有斯普特斯的庇护的话,那边的人不会对我怎么样。”
“为什么还要带着你的两个养女一同离去?”
“因为……”洛德说,“我每次写给斯普特斯的信都夸赞了我的养女,家父非常想要见一见我的养女。”
“是人质吧。”艾露提高了声音,“一个是托尔家的,一个是路德家的,丢给了卡特尔那边,他们还会让你回来吗?”
艾露随后站起来,“你真当我是傻瓜吗?”
“陛下!”洛德强忍一口气,他看向了维多莉。“若是不信的话,那一封信在维多莉大人那儿,如果可以,我愿意将以往所有的信都交给你审阅,以证清白。”
维多莉向前将那一封信交给了艾露,教皇扫了一眼后坐回了王座,塞拉也一同观看。
“你的父亲得了和德威一样的*。”她念道,“嗯……真是让人信服,洛德大人,你说得看样子一点儿也没有错误,那么如果你离开了,谁来暂时代替国相的职务呢?”
“布鲁卡尔大人可以胜任。”他微笑着,心中的石头落下来。“托尔亲王拥有着那个能力。”
“我会考虑的。”
“谢陛下。”洛德站了起来,在所有人面前扭身离开。
正当他快要离去时,艾露忽然开口道,“可我记得,你的父亲在四十年前就死去了。”
洛德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