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潇潇暮雨洒江天】
楠木向左2025-07-02 20:043,961

几瓣桃花凋零,落入湿润的泥土中,盖住了几只被雨滴淹没的蚂蚁。

  雨并不是十分大,淅淅沥沥,下的温柔婉约。

  一间农家院中,石泥砌成的灶台默默承受着雨水的洗礼,边角些许的泥块被冲刷的松软,然后混合着雨水滑下,融合进了黝黑的泥土中。旁边的铜瓢中盛了小半瓢的雨水,让铜瓢渐渐地倾斜过来,然后“啪”的一声,铜瓢掉在地上,沾染了些许泥泞,翻扣出了满瓢的水。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书童穿着雨鞋,打了一把油伞,匆匆的走进了雨中。小书童弯腰捡起铜瓢,让雨水把铜瓢上的污渍冲洗干净,然后回头对屋中脆声喊道:“先生,门后有一块油布,要把灶台遮上,不然明日恐怕用不成了。”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伸了伸懒腰,看着这场淅淅沥沥的秋雨,眸中顿时一亮,赞道:“潇潇暮雨洒江天,好一个清秋时节!”

  小书童气鼓鼓的拿着铜瓢走回门口,对着先生道:“先生,明日没了灶台,你就该饿着肚子吟诗了!”

  先生摸了摸小书童的脑袋,接过了油伞,拉着小书童的手走进了泥泞的院中,一边走一边认真的说道:“那是词,不叫诗,之后莫要说错了。我们先出去找家酒楼吃饭,明日再说灶台之事。”

  小书童紧紧的拉着先生的手,似乎感觉到空气中飘荡的微微的寒意,不由得往伞下缩了缩身子,打了个冷颤,但随机温暖的外衣便披在了小书童身上。先生笑着刮了刮小书童的鼻子,笑道:“小厨师可千万别生了病,不然明日我真的该饿肚子了。”

  书童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道:“我才不是厨师....”但很快想起了什么,小书童抬头问道:“先生,我们去哪里吃饭?”

  先生得意的挑起眉毛,道:“漾月楼!”

  “可是先生....我们的银子不多了!”

  先生不满,教导小书童道:“千金散尽还复来,人生得意须尽欢,懂不懂?”

  小书童懵懂的点了点头,“是词?”

  先生哈哈大笑,摇头晃脑的说:“非也,非也,这回是诗......”

  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缓缓的关上,墙头一排肆意生长的桃树洒落一院的桃花。

  出了小院,在走过一片泥泞的小路,前面竟是个水边小镇。

  一排排竹房依水而建房与房之间,是一条条清澈河道,无数渔夫拄着长长的竹竿,驾着船只缓缓前行。地面上狭小的街道歪歪扭扭连通各个地方,许多穿着丝绸衣裳或是短袖短裤的行人商贩热闹的在雨中叫卖讨价。

  先生拉着小书童,微微一笑,混入了各式各样油纸伞的海洋之中。

  “江南水肆果然相较与北方有些别样的滋味。”

  “先生,我怎么觉着这里比临安要冷些?”

  “湿气多了,便要寒冷些,等会儿多吃一些就不觉冷了。”

  说着便不知不觉走到了酒楼门口。一张紫金色的牌匾悬挂在房檐下,俩旁刻着飞舞的龙凤。门口侍候的小二见二人停在门口,便走下台阶,进了雨水中,将肩头上的白巾拿在手中,问道:“这位爷,可是进来吃饭的?”

  先生微微一笑,道:“不知你这儿有何特点?”

  小二眸中得意之色瞬间蔓延在脸上,也顾不上擦脸上的雨水,道:“我家店名可是黄龙溪最响亮的牌子,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文人墨客进来吃饭,纷纷都在墙壁上题诗,但以黄娄的诗句最为出名,天净水平寒月漾,水光月色两相兼。所以我家酒楼便取诗中二字,取名为漾月楼。”

  “天净水平寒月漾,水光月色两相兼。”先生顿时来了兴趣,缓缓念诵品味着诗句,然后轻声笑道:“诗是好诗,却太过于柔和。”

  小二不可置否,道:“原来先生也是文人,不如入楼一观?”

  先生点点头。

  小二侧身伸手,在二人面前引路,道:“二位客官楼上请!”

  酒楼之中仅有三俩人,似乎在享受难得的闲暇氛围。小二看出先生微露的疑惑之色,解释道:“这位爷,我们酒楼一般夜里才是人多时。坐于桌前,品着美酒,楼下水中倒映着明月繁星,十分的美。”

  先生点点头,用手撩起长袍前襟,坐了下去,拿起菜单,微笑道:“一壶醉美人,一盘雪菜黄鱼,一品酱腐,半只鸭。”

  “好嘞,客官请稍等!”

  小书童坐在桌边,仔细的把油伞收好,然后安静的等着饭菜上桌。

  先生看着墙上随处可见落笔诗词,不时发出衷心的赞叹。

  不多时,小二连连把饭菜端上。先生心中蠢蠢欲动,叫住了小二,让拿来笔砚。

  小二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跑去又跑来,拿来了一只狼毫,一个砚台。

  小书童为先生研好了墨水。先生挽起袖子,挥动狼毫,在墙上肆意挥洒墨水。

  “楚天千里深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漫雨声声落。雾里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笔尖微微一颤,先生叹了口气,没有写完,就此顿笔。

  饭很快吃完。先生又拿起笔来,在下方续笔道: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

  落笔时,先生微微一笑,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辛凌轩!

  辛凌轩将笔置于砚台上的笔架中,摸了摸小书童的脑袋,再次闯入的风雨之中。

  雨淅淅沥沥,带着江南温柔的情调,像是慈母爱抚着心爱的孩子般,滋润着这方山水。

  ..........

  ..........

  临安,皇宫。

  大宋皇帝赵佶坐在空荡荡的御殿中,桌上点着俩盏长灯。殿顶之上镶嵌的数百颗明珠组成了一只扶摇而上的龙身,龙头颇具威严扫视着下方。

  桌面上放着一纸信封。

  赵佶的眸光在烛影中摇曳不停。

  御殿侧门中走出一个老道。

  在老道出现的那一刹那,赵佶沉声道:“星老,金人来信了。”

  星老不急不缓的踱步到了皇帝面前,伸手拿起了信,看了许久,紧锁着眉头用苍老的声音道:“圣上,北疆竟然沦落了如此多的土地?”

  赵佶冷哼一声,道:“何止,襄阳被金人刀不血刃的拿下,大将军费落投敌,城主欧阳少恭与副城主白华成不知所踪。数百万大宋子民具已丧命!你天枢可透过星象看到了这一切?”

  星老面对皇帝的斥责,脸庞显得愈来愈苍老。

  “圣上,金人并不是最终的大敌,真正的天地大局尚未浮现,不可妄动兵力与金人争个头破血流啊!”

  赵佶缓缓的用手揉捏着额角,猛然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天地大局,天地大局!十四年前你便如此说法,孤一直等到了今日,眼看着金人分割了孤的小半江山,你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让孤如何再相信与你?”

  星老颤巍巍的扶住拐杖,抬头看着赵佶,道:“圣上若是不信,早在数年前姚后之时便可制止一切的发生。然而圣上始终是坚信吾之所言,但如今,圣上开始着急了。”

  一番平淡的话语让赵佶哑口无言。他颓然坐回椅上,无奈道:“从十四年前决纵关破时,孤便感应到星辰的不寻常,天下所有知命之人恐怕都感受到了那股心悸感,所以孤一直惶恐着所要到来的大变。镇北将军花罗与圣山出来的人当年的一场大战,直接导致了剧变,孤已听闻,极北中的大雪逐渐向南开始蔓延了.....”

  星老道:“圣上无需忧心,虽然我等终日不出临安,但并非对世间之事一无所知。我大宋,历来高手如云,总有人在暗中,盯着金人,盯着这方天地!老师已经派无风前往精绝,暗中作了协议。”

  平淡的苍老的言语宛如一道惊雷,让赵佶瞳孔骤缩。他猛然起身,绕过长案走了下来,扶住星老胳膊,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老师还存活在这世间?”

  星老脸上的皱纹开放,“圣上,吾也是知道不久。”又仰头叹了口气,道:“老师他...当真是高啊,有了老师的存在,足以解释十四年前决纵关破,金人为何又延缓了近十年之久,才大举进入中原。”

  赵佶眼神一亮,急切问道:“老师他....在何处?”

  “不知。吾是忽有一日耳畔听闻到了老师的低语,才觉醒,明了星辰终现的意义。”

  赵佶背负双手,朗声而笑:“既然有老师在吗孤就放心了,想必他老人家不会坐视我大宋灭亡。”

  星老也微微一笑,道:“正是如此。”

  临安早已入了深夜,星空璀璨,空气中流淌着微冷的气流。

  一片桃林中,某株桃树的枝桠上,一个邋遢老道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躺着,嘴里不时咀嚼几片零落的桃花瓣。

  天空一轮明月当空,撒下幽幽之光。

  邋遢老道忽然跳起来,指着月空破口大骂:“叫你让我一子,你偏不听,如今可好,老子被一脚踹下来,你恐怕也在上面待的不痛快。这里的桃花都干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像是落魄的乞丐指着明月痛快的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牛头不对马面的话语从邋遢老道嘴中吐出,他狠狠的挥舞着手臂,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缩了缩脖子,忽然就怂了,身上的几片桃花缓慢落下了树桠。

  琉璃塔下,清澈的湖面像是一面明亮的镜子,倒映着高塔树槐。

  一个和尚蹲在湖边,手中拿着一碗鱼食,不时的抛洒在湖水中。数十条肥硕的鱼早早的张大了嘴,早已等候在岸边。

  忽然和尚感应到了什么,回头一望,却什么也没有,他微微一笑,继续捻出鱼食喂鱼。

  槐树下的石刻棋桌上,一个道士愁眉苦脸的盯着棋局,久久不能放下手中的棋子。忽然他也抬头看了看某个方向,然后无奈道:“皇宫似乎越来越乱了,也不知是谁,总是有意无意的外放自身的气息。”

  和尚端着空碗走了过来,道:“那你可感应到,那人在何处?”

  道士苦着脸:“正是因为这股气息若隐若现,我不能把握,才如此愁苦。”

  和尚莞尔一笑,道:“难道不是这句棋让你愁眉不展?”

  道士眼睛一瞪,立马道:“胡说,分明是我在仔细辨认那人,才分心下成了这般境地。”

  “好,贫僧便给你时间继续想。”

  “不行不行,重下一盘!”

  “你何时沾染了师叔的脾气,怎能无赖。”

  “无赖就无赖,重下一盘!”

  道士挥袖拂乱局势,让和尚不得不无奈坐下。

  “棋恐怕不能下几盘了,趁着那些人还未走进中原,你我赶紧分出一个胜负。”

  “好!”

  .........

  .........

  建康。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花颜从三师兄魁武口中得知,尖嘴鲨被四师兄黎塘刺了七十三剑,最后一剑斩下头颅,死于非命。而千刀阁阁主木童天命则不知所踪,但北城的千刀阁却被官服查封,所有弟子皆被遣散,从此江湖中少了一个门派。

  花颜身上的旧伤崩裂,说来也不严重,仅仅是身体有些虚弱。再次缠上纱布之后,花颜便无所事事的待在房中研究《客行》中的心法招式。

  三师兄魁武探望了花颜一番,便离去了。花颜艰难的回到床上,盘膝而坐,打开了《客行》。

  “闭目冥心,握固静思,神不外弛。”

  花颜看着书上的第一句话,熟练的闭目,双手大拇指半屈,四指合拢。

  良久,花颜的呼吸越来越平缓,却始终不能陷入书中所言的“虚境”。不知多久,花颜缓缓睁眼,长出了口气,略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仅仅是第一句话,花颜便仔细的冥想了数十次,却始终摸不到门槛。去问师傅师兄,他们也都摇头不知,无法给花颜建议。

继续阅读:【第六十二章,十三式刀,舞之如狂】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绒身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