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纳无结滞,涤虑清闲。”
“入玄寂中,出妙默中,再明洞观形中五脏六腑及大小腹胃。”
“次存心,心似红莲,华未开,下垂长三寸,上有九窍,二窍在后。”
“但澄息心定,心定则气寂,气寂则神静,六情息气常息于丹田,守而无退。”
“定心不动,谓之曰“禅”,神通万变,谓之曰“灵”,智通万物,谓之曰“慧”,道元合气,谓之曰“修”。”
花颜愈往下看,便愈心惊。这似乎不像平常说法,粗略的瞥过,发现其中许多心法牵扯到了修行之境,又连通了佛魔道散各家的功法。然而其中没有一句是能让人习得强健己身,踏上武途的心法招式。
花颜不甘心,反复寻找了多遍,不由得颓然自语:“难怪无人练此书,即便练成,恐怕也是个不会打架杀人的武夫。”然而花颜不甘心,很不甘心,还是将书藏于枕头下,然后艰难下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康隋一秋清入骨,岂知春色嗾人狂。
南方的秋总是湿漉漉的,红色的枫叶在院中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花颜踩着微软的落叶,走到一棵榕树下。
榕树下有一张石桌,伴随着相邻的花圃,想必在春时怡人心扉。
大师兄青雉一袭白衣,坐在石凳上,翻动着手中的旧书,听到花颜的脚步声,抬头微笑道:“出来走走?”
“大师兄。”花颜没想到大师兄在自己的院中,似乎还坐了很久一直在等着自己,“你在等我?”
青雉点点头,合上手中的书,站起来问道:“那本书看的怎么样了?”
花颜挠了挠头,如实答道:“一窍不通。”
“既然不通就日后慢慢的看,先练些外门功夫。”
青雉将手中的旧书递给花颜。原来是一本刀法,名曰《十三路意刀》。
“此书是师傅结合百家刀法,再加以自己的领会通悟,所创绝学,练到深处,百人不能近身。”
花颜将书放在怀里,怔怔的看着大师兄没有说话。
大师兄如阳光般温暖笑道:“明日开始,你便来练武场,与众师兄弟一齐学武吧。”
“是,大师兄。”花颜也笑笑,看着大师兄离去。
第二日,刘胜晁这几日不知去了何处,花颜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连府中子弟都消失了一大半。但所幸除却八师兄王桐一和四师兄黎塘之外,其余师兄师姐都还在。
花颜活动了下身体,这几日的休养似乎伤口渐渐长合,恐怕不会再轻易崩裂。
“喝!哈!”
走进练武场,便见到许多弟子持枪拿棒在黄土场间各自练起武功。大师兄及五师姐靖鱼儿坐在高台上的椅子上,面露笑容的看着下方众多弟子演武。
“小师弟!”
花颜闻声回头,一把大刀飞了过来,花颜下意识的接住。
六师兄上官云打着赤膊手拿一把同样的刀,笑了一声,道:“小师弟小心了!”说罢便冲来,一刀斜劈而来。
花颜反手握刀,掂量了一下刀的重量,自信的笑了笑,也同样冲了过去。
双刀相碰,也不知六师兄是怎样快速抵去了冲劲儿,轻巧的挪离刀刃,微微退后半步,然后更加凶猛的一刀竖砍而下。
花颜本来见他来势汹汹,那一刀便下了些力气,却没有料想到六师兄与自己轻碰而后离刀,一时脚下踉跄,像是一刀砍在了空气中软绵绵般难受。
第二刀已然当头劈下,花颜仓促中举刀相迎,被震退开,脸上浮现起晕红。
六师兄上官云摇了摇头,道:“慢!太慢了!若是遇到江湖高手,只怕你几招便落败。”
花颜疑惑道:“六师兄你怎么做到的?”
上官云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于是正经解答道:“内力迸发于全身,身如鸿毛而招似泰山!”
花颜苦着脸道:“师兄我没有练过内力!”
上官云一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然后再次冲了过来。
“六师兄你太无赖了!你小师弟我又不会招法也无内力,你竟然如此欺负我....”
花颜一边吐槽着六师兄,一边举刀迎上。
上官云却不说话,如同轻巧的山鹤,刀势飘忽不定。
刀光愈来愈密集,花颜越来越难挡,只是凭借着多年来出生入死的灵敏知觉,挡掉了劈向自己要害的刀光,任凭那道光影击打在自己的腰腹边缘。
当然,六师兄也不会真个伤了花颜,在碰到花颜之时便翻转刀身,用刀背打在花颜身上。只是如此一来,刀法免不得笨重了些许,露出了些许破绽。
“咦?”六师兄挥出了无数刀,甚至已经有些认真,却还是没能击破花颜的防御,差点被花颜一刀伤了。于是上官云的身法越来越飘逸,刀势也越来越重。
“不打了不打了!”花颜腰腹被刀背打的剧痛无比,索性无赖的扔开了手中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上官云一刀挥在花颜胸前,然后止住了刀势,他不满道:“小师弟你怎能如此无赖?”
花颜一脸幽怨,道:“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再打下去岂不是挨揍!”
上官云收起刀,还想说些什么,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嘻嘻,小六子,别欺负小师弟!”
五师姐靖鱼儿走了过来,头上扎的俩个小辫一跳一跳的。
花颜一脸感激。却见靖鱼儿一边走一边挽起袖子,道:“放开小师弟让我来!”
花颜脸上的表情瞬间丢到了九霄云外,他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六师兄上官云咧了咧嘴角,拍拍花颜肩膀道:“小师弟保重!”说罢迅速离去。
靖鱼儿兴高采烈的走过来,疑惑道:“小师弟,他刚才说什么?”
“没,没....”花颜苦笑着,然后小心翼翼道:“五师姐,咱们点到为止!”
靖鱼儿嘻嘻笑着捏了捏花颜的脸,点头道:“放心啦小师弟,师姐又不会把你怎样!”
片刻之后。
“啊啊啊.....”
花颜杀猪般尖叫着上蹿下跳的逃跑。身后身材娇小的靖鱼儿挥动着秀拳在后面猛追!
“小师弟别跑!再让师姐打一下,师姐最近心情不好都长出皱纹了,快让我发泄一下....”
“五师姐你饶了我吧!”
花颜片刻不停,脸色惨白的猛逃。他实在想象不到,身材娇小看着如同小女孩一般的五师姐,竟然如此暴力,一出手便捉着花颜的手将花颜一个背肩摔扔了出去,随后.....
六师兄躲在看热闹的弟子中,脖子后一阵冷汗渗出,他轻声嘟囔着:“小师弟惨了...以前他还未拜师之前,八师弟每日被揍,逼的八师弟一到五师姐来练武场就躲着不出来,啧啧,以后恐怕小师弟有福了.....”
榕株树下,八师弟王桐一悠然坐在石凳上,手上捧了碗茶水,一边喝着一边喃喃自语:“小师弟果然去了练武场,唉,五师姐啊,您以后可放过我把.....”
花颜自然不知道这些,面对着众多弟子的哄笑观看,他脸上一阵红。
忽然花颜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五师姐,强硬道:“师姐,我不跟你打了!”
靖鱼儿皱眉,喝道:“不行!再打一炷香!”
花颜恨恨的低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仰头喊道:“大!师!兄!救!命!啊!”
声音充满了愤慨与无助,显得十分凄厉。
还好大师兄一脸无奈的从人群中走出来,恰好看到花颜被靖鱼儿一手揪着扔了出去。
“嘭!”
大师兄脸上的肌肉随着花颜摔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然后咳嗽了俩声,看着拍着手掌的靖鱼儿道:“鱼儿,够了!”
靖鱼儿嘻嘻笑了一声,然后对着花颜道:“小师弟,以后师姐会多指导你练功的呦!”然后意犹未尽的转身离去,却看到围观的众多弟子,于是满脸怒容的掐腰喝道:“看什么看,是不是想让老娘陪你们练练!”
人群轰然而散,众多弟子嬉皮笑脸的又各自开始练功。
青雉扶起花颜,无奈道:“你五师姐也是为了你好....”随后看到花颜喷着怒火的双眸,改口小声道:“鱼儿性子太过火爆,我也拿她没有办法,你....以后小心吧!”
花颜摸摸青肿的脸颊,后怕的看了看离去的五师姐的背影。
大师兄又道:“不如我陪你练会儿武功吧。”
花颜身体一顿,僵硬的转过头来看着大师兄,险些哭了出来。
大师兄拍了拍花颜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揍你的。”
即使花颜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好违逆大师兄的好意,便随着大师兄走到兵器架边。
大师兄随意挑了把大刀,拿在手中,道:“我也练过师傅的十三式刀法,便给你演示一番,看仔细了!”
青雉掀起长衣后摆,左腿前伸,长刀齐于肩侧,斜指向天,摆出了鹤俯之姿。
“第一势,迎风破浪!”
白衣舞动,刀光如雪,连绵不绝,如同滔滔巨浪一叠凶猛过一叠,又似月光挥洒丝毫不间断,青雉的身法刀势飘逸到了极点。
“此式一旦使出,便要一气呵成,令对手忙于防守,无暇他顾!”
“第二式,飞沙走石!刀法要迅疾,如狂风飞沙倾尽全力!”
青雉刀法蓦然一变,不再灵动,而是刀刃集中在身前三尺,如狂风飞沙般顷刻挥出数十刀,迅猛的刀气在青石砖上划出数十道白痕。
“第三式,流云入水!此刀法玄之又玄,虚之又虚,令人防不胜防!”
青雉刀法再变,白衣飘动似清风一般,又如鬼魅,刀光忽隐忽现,凌厉的刀气闪动间忽然消逝,在消逝后又忽而再起,柳暗花明,玄而又玄。
“第四式,浮游血海!招式要凌厉无匹,主攻下路,刀法要狠!”
鬼魅般的刀法蓦然一顿,转眼之间呼啸劈下,一刀一式,在花颜眼中竟是如此沉重,满耳仅是风啸之声。
青雉以刀尖顶地,翻身飞舞而起,双脚落地又起,刀光不绝,白衣扯动出凌厉风声。
“第五式,一啸风生!第六式,回风拂柳.....”
一式接着一式,每式中又有多般变化,忽而灵动,忽而凌厉,忽而沉重,忽而一往无前。
花颜看的痴了,他想象不出,先人是如何创造而出世间诸般武学,仅仅是一把长刀,便能舞动风声,杀人于顷刻之间。
青雉停下,收刀背于身后,平静道:“刀法十三式,前九式固定,后四式为不定式,全凭自己理解。”
花颜不解,问道:“何为不定式?”
青雉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后四式无名无实,于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不一而论。小师弟,你回去参照师傅的心得,自己需有所体会,才能施展。这是师傅为了不让弟子中规中矩的跟随他的步伐而特意为之。你要记好,在师门,不论用刀用剑,还是其他兵器,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创式,走自己独特的一条路,莫要习他人功法。不然你永远超越不了前人!”
花颜恍然大悟,暗自佩服,想不到刘胜晁竟了得到了如此地步,赞叹道:“师傅他....当真了不得啊!”
青雉微微一笑,“小师弟你尚未入门,不曾练出内力,自然感受不到师傅的境界,等到以后你自然会知晓。”
青雉将刀扔给花颜,坐在了兵器架旁的木椅,微笑看着花颜。
花颜拿着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青雉方才舞刀的身影,然而他却僵硬持刀站在原地,忽然不知如何舞刀。
青雉轻笑着点点头,对花颜道:“小师弟莫急,武功自然要配心法方能施展,刀法也不例外。小师弟尚无内力,使不出招式的威力。先练形,等回去后按书中心法练就内力,日后自然会功成。”
“多谢大师兄!”花颜拱了拱手,笑道。
以前生活在茫茫山野间的懒散少年,终于变成了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小少侠。裕城啊...不知何时才能在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