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盛原以为王妃看起来柔弱文静,该是会让他着手把人打发出去,再镇镇场子。正因为如此观念,故而他在听完盛宁璎的交代后,忍不住复述了一遍。
“不必再问,你家王爷早前就说的清楚,赌坊只是个地处,但凡出了事儿,得让两家自己解决,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主动出手。”
盛宁璎知晓常盛在怕什么,无非是闹事的人父亲有官职,一旦闹起来,怕是会牵连到萧煜明身上。可知州家的情况,盛宁璎心里门清,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知州怕是懒得出手。
不过半个时辰,外头就传来了打砸的声响。坐在屋里喝茶对账的盛宁璎不为所动,只让跟着来的明珠给她续了热茶。
将至晌午的时候,这才听常盛过来说,外头两个终于打出了结果,知州家的幺儿,输了。
“让我来会会他。”
把茶盏放下,盛宁璎起身要出去,被常盛拦下。
“王妃,你此般抛头露面,大有不妥。”
“放心,此地根本无人认识我。”
常盛到底只是一个下属,没有胆量真拦住盛宁璎,只能尽职地跟上去。盛宁璎瞧着落了满地的物件,挥手让跟过来的男子备下笔墨。
当着众人的面,盛宁璎喊价,男人则迅速记下。被打趴在地的乔岩捂着眼睛爬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盛宁璎的鼻子,破口大骂。
盛宁璎并不理会,安然坐在了明珠抱过来的凳子上。
“我当然知道,乔公子是知州的儿子,且是家中幺儿,惯得母亲乔徐氏宠爱,对也不对?”
“你既是知道,还不快给小爷销账,小爷能来这,是抬举你们。”
拍了拍衣裳后面的灰,上前两步,眉眼里透着精光,“我劝你们最好识趣些,不然要是我爹来了,别说要账,连个赌坊都能给你查封了。”
说完,乔岩又转头指向将他暴揍了一顿的男人,冷笑不已,“还有你,敢打小爷,我娘要知道了,不得将你扒层皮。”
骂骂咧咧的男人未来得及转身,一个踉跄就跪在了地上,双手下意识撑着地,而后是怒声哀嚎。常盛揣在他腿窝的那一脚用了得有六成的力,这一跪下怕是没个十天半个月修养都站不起来。
“除却欠款,你今日撒泼损坏的东西,三日后跟着欠款一并还来,若是敢逾期或是少拿,乔公子,你这腿可就别想要了。”
让常盛把人丢了出去,盛宁璎对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施以浅笑,“扫了诸位的兴致,我替长山为大家陪个不是。”
盛宁璎将将进去,赌坊里又再度热闹起来。叫喊声里,有人问起掌柜的李长山怎么没来,随即又有人问起刚才进去的那位爷和李长山是个什么关系,倒是热闹。
乔岩回到府上,忍不住和母亲哭诉。可这次乔徐氏却并未惯着他。
“混账东西,你到底惹了什么人。”
“娘,怎么你也骂我。”
似是难以置信,往日里对他事事顺着的母亲,如今居然不站在他这一边。乔徐氏抬起手,终究没舍得往乔岩身上落,只把自己气的脸色涨红。
“你爹爹回来时脸色极差,说是无故遭人弹劾,还被人指责为父不作为,如今看来此事与你脱不开干系。”
乔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母亲推着趴在了长凳上。随后,杀猪般的嚎叫声在院里响起来。乔伯松赶来时,乔岩已近昏厥状态,意识不清。
“老爷,妾身已经罚过他了,你且留他一条性命吧。”
乔徐氏平日里最得恩宠,也仗着恩宠才一次又一次背着乔伯松,处处维护自己儿子。可此刻饶是再大的恩宠也无用处。
一脚踹开了乔徐氏,乔伯松让人提了桶水,淋头往乔岩身上浇。
“你个不孝子,不惹事则已,一惹事就捅破了天去,我今日若是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老子。”
水落在伤口处,湿哒哒的衣裳和伤口全连着,乔岩想跑,可衣裳连着伤口,一动就疼。乔徐氏着力去拦,结果娘俩都伤的不轻。
“老爷,盛家大公子登门求见。”
管家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传报,随即也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激灵。往日里乔徐氏趾高气扬,小公子更是心高气傲,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盛安阶,他来干什么?”
气也消了大半,乔伯松丢下手里带刺藤条,整好衣冠,朝着前堂过去。等人一走,乔徐氏即刻喊了丫鬟去传大夫,话音刚落,也随着乔岩一起晕了过去。
靖王府。
盛宁璎回来时,已经是月上柳梢的时辰。梳洗好的她沿着雕花绿窗,走过绵延小径,方才到了书房门前。推开那扇枣红色的对开房门,抬眼间就对上了萧煜明似笑非笑的眼。
“发髻未乱。”
见盛宁璎下意识去触摸发髻,萧煜明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两分。见他招手,盛宁璎提了裙摆,跨过门槛过去。
“想来也是,盛安阶的妹妹,怎么可能文静的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哥哥又不泼辣。”
“如此说来,王妃也觉得今日行径有些泼辣了?”
盛宁璎被萧煜明的话激的说不出话,寻了位置坐下,便低着头不再说话。本意只是想逗逗她,无奈她却当了真。
起身往盛宁璎身侧的位置坐过去,萧煜明赔笑解释,“你今日处理的很好,看来我教你的,你都有记住。”
遇事先观瞻,事后再表态。这是萧煜明给盛宁璎的第一条谏言。
后知后觉想起他身上的伤,盛宁璎陡然紧张起来,“你的伤如何了?还有,你中的是什么毒,真的无事么?”
“放心吧,今日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你还未用膳吧。”
经由萧煜明一说,盛宁璎还真觉得饿了。晚膳过后,昨日操劳了一夜,今日又劳累了半日,盛宁璎早早睡去。
见盛宁璎睡了,萧煜明熄了屋内最亮的灯盏,只留了一盏照明用,旋即也出了房门。
“王爷,王妃此举太过激进,怕是会对王爷有所不利。”
虽说很好的把矛盾转嫁给了闹事的人,对赌坊而言是好事,可对萧煜明而言,却并非好消息。再之,此事盛安阶也出手,很难不让知州大人生疑。
萧煜明只是来都城续职而已,往后可是要回封地的,若是眼下惹了大把仇敌,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不打紧,她高兴就好,往后莫要在她跟前说起这事。”
常盛头一次见萧煜明如此感情用事,诧异片刻后,只能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