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电梯到来的时间是段碎觉得最漫长的时间,他晃着手腕上的表,醉翁之意不在于看时间。
直到他让袖口重新盖在镶着银钻的表上时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电梯开门的那秒他才觉得这漫长的时间终于过去了,但当他刚把左脚迈进去,就感觉眼前一道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地下车库就像安着无数巨大喇叭的音响,但当段碎反应过来自己身边站着的高大身影时,才发觉这家伙走路怎么连声音都没有。
“你干嘛跟着我?”段碎质问,原本还想继续说几句,但兜里的电话震动的他大腿发麻。
他眼神眯向身旁的男人,电话那头嘈杂依旧。
“我说老兄,就还来不来了?我们这儿都快散场了,就单等你一个人,小洲等你等的都快睡着了。”阮京这回拿的是自己的手机。
段碎听见他说“小洲”眉头一皱,“他怎么也在?”
“哎呀你别给这纠结这个问题了,来了大家都是朋友,你就给我说你现在到哪了?不行老子亲自去接你。”阮京似乎喝的有点上头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省省吧,我在电梯上了。”
段碎垂下手,手里攥着的手机还正处在通话中,他看着电梯的门正在自己缓缓闭合,站在他身边的男人也一言不发。
“装哑巴呢,你跟着我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的耐性已经被彻底消磨,虽然这个讨厌的人确实长着一张令他忍不住多看几眼的俊脸,但他身边最不乏长得好看的人,虽说也没有几个顶尖流量能长得跟这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但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长得好看人品不行才是致命伤。
“你说要带我去充电的地方,我自然要跟着你。”他理直气壮的把话说出来,差点气的段碎跳起来跺坏电梯门。
“前提是你连真名都不肯告诉我,我怎么相信你究竟是不是违法犯罪分子。”
到头来他还是纠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说了,你不信。”
“你那串数字不成心糊弄我呢。”段碎不想跟他在电梯里说话了,原本电梯里就缺少氧气,深呼吸了几口后他感觉自己都快缺氧了。
他差点忘记了自己手机还没有挂断电话,他以为阮京会先主动把通话结束,没想到电话里传来了软软糯糯的男声,打破了这电梯里的尴尬。
“段哥,你带了人来吗?”
段碎听见这声音就觉得更加没有想在聚会多待的欲望了,他甚至想自己过去把罚的酒喝完就走。
“我带不带人跟你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他对禾洲这人一直都打不起什么好感,也不知道阮京他们抽什么疯了,竟然把这家伙叫来了。
“段哥……”
禾洲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那边就又被阮京那雄厚的嗓门霸占。
“老段你带了朋友来啊!那挺行,我就喜欢热闹。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阮京组的局没想到还这么受欢迎,大家都抢着来……”
到了。
电梯稳稳的停在了23楼。
段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竟然在电梯里完整的通了电话。
奇怪……这电梯平时不是没信号吗,怎么今天信号这么好?
但是当他再次听见电话那头催促的声音时,缓缓说了一句“这就来了”,然后自己先行把电话挂了。
身旁的男人果然自觉的跟着他下了电梯。
当两人立在比灯红酒绿还要炫彩缤纷的大厅时,段碎盯着摇曳在舞池之中雀跃的辣女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细微的想法都没有。
掺杂着各种气味的酒气在电梯门打开那秒就扑鼻而来,段碎对酒不怎么上瘾,因而酒醇的香味也不能完全刺激他兴奋的点。
“这里是能充电的地方吗?”
“这是酒吧,不是手机大卖场,包厢里有充电口,你跟着我来吧。”段碎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着了什么魔道了,竟然要主动领着这个连真名都不愿告知道臭男人去自己朋友聚会的包厢。
他领着他穿过拥挤的人群的边缘,向最里面的包厢走去。
直至他快要拧开包厢把手的门,他才想到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告知。
“等会谁问你问题你都正常回答,别给我整些乱七八糟没用的事。还有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透露真名就随便起个吧,别给他们说你那神经病的数字验证码,怎么说你也是我带来的,关系着我的面子。”
男人继续给他制造问题:“我不会起名。”
“胡编乱造不会吗?”段碎将手从门把上放了下来,“那不如你就叫墨陶吧。”
这原本是他为公司新进的新人挑的艺名,没想到还没等到这家伙火起来就被绯闻直接压糊了,这艺名也就没有原本的用途,没想到最终竟然用到了这种地方。
段碎冷笑一声,“刚刚我说的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但是充电……”
“我记得,你不用提醒我,我开门了。”
段碎朗利的把门打开,屋里的目光一下子从各处零散的地方聚集到了门口的两个人脸上。
段碎看见屋里形形色色的人,依稀可以从散射的灯光中分辨出自己的几个好友以及那个令他讨厌的人。
在自己的几个好友身旁不免还有美女为伴,他果然没有辜负对这帮色痞的期望,主要是聚会定是他们撩妹的最佳场所。
一帮人的脸上挂着幸灾乐祸和令他更加不悦的神色,很显然他肯定又要被这帮没人情的家伙灌酒了。
阮京的脸已经冒的通红,但看见段碎进来仍然热情的端着酒杯要跟他碰杯喝酒。
在不间断的哄笑声中,段碎还没有坐下就被灌的有些上头了。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迷的眼睛,看向仍然站在门口傻愣愣的大个,心里忍不住爆了一句:“操!哪里来的神仙下凡,这脸蛋跟玉雕一样。”
当他跟他的目光对视时,深邃的眼眸如同一汪清水般清澈,却又令人无法猜透其中藏着的意味。
阮京先是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然后再指着门口站的笔直的男人,“这家伙你带来的?公司新签的艺人吗?”
段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家伙其实是他半路捡的“碰瓷人”,但当他想到还要跟这帮酒鬼解释许久还不一定能说明白就感觉那麻烦已经让他头疼了,所幸直接简略的说道:“刚认识的。”
“刚认识你就带来让我们瞧了?不错不错,还是把兄弟们放在心上的。”阮京开口吐的酒气差点没让段碎呛死,他推开想要他抱抱的阮少爷,找到沙发上的一处空隙,然后对着站在门口的男人使眼色,“坐这里。”
他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迈开长腿三下就坐在了他直视的位置。
“有充电线吗?”段碎尽量提高了声音让他听见,然后指着茶几底下的空插座说:“这里可以充电。”
男人点头,他自己的机壳里原本就随身连着可以携带的充电器,只是他要在这种吵闹对环境下充电还是有些怯气的。
不过这帮人中应该是人知道他的秘密。毕竟他刚刚来到这座城市还不到一年,也没有出色到在这短短时间内被这个城市时候享受服务的人记住。但像他这样的失败品竟然会自我意识觉醒,简直浪费了本可以赋予那些更优秀基因的产品最宝贵的用途。
“之前你从来没带过公司的艺人参加我们的聚会,这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德阳晃着夹在指缝中的酒杯,饶有兴趣的打量被段碎带过来的男人,“瞧着不像老人,你们公司新招的?”
段碎挥挥手,一笑带过,“不是公司的艺人,就普通认识的朋友,你们几个老这么八卦干嘛。”
“这不是关心你吗,听说你又被公司里的老狐狸怼了?”
“呦呵,果然是坏事传千里,这事儿这么快就被你们几个知道了。”段碎挤过女人堆,端着酒杯利索的坐在被他带回来的男人身旁。
“这事儿也不是我们诚心想知道的,是禾洲给我们说的,要我说这小子心机可不是一般的深。”张德阳压低了声音凑到段碎的耳边说。
段碎向右看去,坐在旁边皮沙发上的有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子,长的算是拔尖,棱角有度的模特脸型五官就跟复刻一样都处于精准的位置,乍看细看都对他此时面带粉黛的长相挑不出瑕疵,只是对于段碎而言,他既是贪恋颜值但也对这个人起不到什么好感。
“谁叫他来的?”他感觉到了跟禾洲对视后浑身的不适,那炙热的目光恨不得立马扑上来把他剥掉。
张德阳懒洋洋的回答,“还能有谁,阮京那小子呗,也就他傻不愣登的看不出那小子的绿茶气,我就说我们聚会他叫个绿茶来干嘛,他非说禾洲求了他半天想跟你道个歉,他感觉他态度挺真诚的就让跟来了,我呸。”
高分贝的伴奏和与歌曲节奏相配合的人声盖过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因此他们两个也就更肆无忌惮。
段碎跟张德阳干了干杯,表示自己对他刚刚那番话表示赞同,他并不在意这个环境下自己会因为多了一个讨厌的人而感觉尴尬,相反他会觉得因为自己的不予理睬,那个人自己就会意识到他在这个多余的环境下有多尴尬。
此时坐在沙发上的人几乎都去了茶几前方的空余区域扭转,阮京红着脸跟穿着性感的辣女舞的不亦乐乎,段碎对屋里其他的几名男性也都是陌生人,他从来不浪费时间去记这些跟他毫无交集的人。
而他们共同的好友还有周念,此时已经喝的不省人事倒在另一个真皮沙发上了,而他讨厌的那个人就坐在他的旁边。
张德阳跟他又闲喷了几句就加入了大队伍,段碎才注意到自己身边的男人从始至终就没有发出过任何声响,而当他不小心触碰到男人冰凉的手背时还差点以为自己摸到了一具僵硬的尸体。
他顺着向上看去,盯着男人的侧脸不禁有些感叹。
多好的骨相啊,瞧这有棱有角的脸型和这挺翘的鼻梁,瞧这深邃的眼窝配上着透亮的明眸,妥妥的模特像!
他动了心思,戳了戳身旁的男人。
“喂。”
男人没有搭理他,段碎眼眸微挑。
“喂。”他加大了音量。
男人还是一动不动。
段碎开始有点怀疑了,他伸出手在男人没有聚焦的眼前晃了晃,发现这家伙好像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好像不太正常……
但是还没等他去核实自己的猜想,阮京从摇曳的扭动中抽离出来直接挤到他们的位置上。
“这兄弟从进门也不知道自我介绍一下,真是不懂规矩。”段碎看见他开始在桌上找没有喝完的酒瓶,就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干什么,于是他揪住阮京的衣角,组织他下一步的行为。
“他害羞,酒量也不太行。”段碎替他拦下了一劫。
阮京不依不饶,“呦,这年头让我们段少护犊子的人可不多,我倒要瞧瞧这兄台是何等大角色让我们段少如此关心。”
喝酒的人容易眼花,他看着坐的笔直的男人,笑问道:“兄弟你不会从部队里出来的吧?看这气质跟当兵的到挺符合。”
“……”
“话还挺少,有个性。”阮京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阮京,爱好吃喝玩乐泡妞打牌,其他拿不上台面的话我就不说了,下面到你了。”
段碎身上冒了汗,他以为这男人肯定不会开口了,虽然他也没有找出异样但是总觉得他带过来的这个人好像跟这满屋子的人都有点不同,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段碎还没有想好措词,就被一声低沉的嗓音打断了。
“墨陶。”
段碎一愣,这家伙到挺听话,连名字都知道用上了。
墨陶抬眸,散聚的眼神逐渐凝聚在一起,那双似桃花弯弯的眼睛藏着一汪清水,柳叶般细的长眉舒缓平和,薄唇泛着点淡红,就恍如画中镜人,此乃天上尤物也。
阮京把他看的更仔细了,脸上的笑意多了些其他的意思,“我们段少爷就好这口,这么多年也没改。”
段碎在他说话前抿了一口酒,听到他说的内容时,差点被呛死。
“咳咳。”段碎用纸巾擦了擦嘴边残余了红酒渍,在昏暗中很难看出他的脸颊有两圈红晕,“你喝多了。”
“就这点酒还能喝多我?”阮京看见段碎眼神中的警告后,立马笑着改口,“是有点晕了,我得去跳跳舞醒醒酒,你们聊你们聊。”
他还是很识趣的,难得段碎那小子铁树开花,不过段碎带来的那小子瞧着到还是蛮顺眼的,眼光是不错。
阮京笑着重新混入了热舞的男女,屋里的温度逐渐上升,荷尔蒙的气息也愈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