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绣娘苏醒的比大夫预料中的早了小半个时辰。
鉴于对方是女子,谢君庭同其他人隔了帘子站在外头,而谢池春则是在内帮衬。
慕容绣娘刚刚醒来,似乎有些茫然,看着谢池春好一会才慢慢回过神来:“谢小姐?这是哪里?我……”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因为身体乏力,又重重倒了下去。
谢池春忙上前将人扶起,帮着在后头垫了枕头,让她靠在床头,一边解释:“我们是在沈家找到你的,关于你失踪一事,我们有些话想要问你。”
“沈……家?”慕容绣娘面露茫然。
如果不是早有猜测,谢池春觉得,自个这会估摸着就被骗过去了。不过现在,心里已有猜测,慕容绣娘的这副作态,就显得有些无趣了。她冲着人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茬。
慕容绣娘显然没有想到谢池春会用沉默应对,一时半会愣了下,直到外头谢君庭的声音响起。
“你可知道,是何人带你离开?又如何到了沈家。”谢君庭问。
慕容绣娘似乎在沉思,回想了一下才开口作答:“那日奴家同赵绣娘如往常一般回到家中,奴家就在自个屋子里做些女红的活计,后来,沈夫人,沈夫人突然出现。奴家……”她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谢君庭挑了挑眉,颇为配合地接了话:“你失踪之后,赵绣娘在香囊中发现了你留下的字条,你同沈老爷似乎有一段过去?”
谢君庭几个在外头,隔着帘子,看不太清楚,谢池春却是实实在在地将慕容绣娘的神情全部收入眼中。谢君庭的话音落下,她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震惊,忧伤,最后化为了低落。谢池春瞧得那是一个目瞪口大,她觉得,做个小绣娘真的是委屈她了。
“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慕容绣娘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忧愁,“不过是奴家所遇非人罢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因为沈老爷,奴家同沈家有些恩怨,沈夫人当日突然出现,说是有事寻奴家,奴家便跟着一道去了。”
“你与沈家有恩怨,你就这么放心同沈夫人走?还有你与沈李氏,又有什么关系?”谢君庭问。
慕容绣娘顿了顿:“少夫人……”
“沈李氏已经死了,你可知晓?”谢池春在旁边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慕容绣娘面色大变:“少夫人死了?”
谢池春在心里道了一句“果然”,这慕容绣娘可比雪碗的道行高多了,这话一句句的,可不自个说,而是要让他们去引导她往下说,她差点都信了。
慕容绣娘低下头,自言自语似得念叨了好几句少夫人,过了好一会猛地抬头,开口:“是沈夫人,是沈夫人杀了少夫人。沈少爷不能有子嗣,他们一直在琢磨着要替沈少爷娶一门妻子以此来掩盖此事,他们瞧中了少夫人。少夫人被沈家人所骗,又被沈老爷玷污了身子,无奈之下才嫁入沈家,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沈少爷的!少夫人好心,曾经救过奴家,奴家私底下一直同少夫人有所联络,不久前,奴家还见过少夫人,当时她的情绪就有些不太对,奴家应该多留个心的,她当时肯定已经猜到了沈夫人要对她动手。她早就已经不想活了,奴家应该多留些心的。”说着,慕容绣娘就低声哭了起来。
谢池春撇了撇嘴,沉默,没说话,外头的几个人也都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慕容绣娘哭了好一会,见大家都沉默着,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停了哭泣,有些提防地注意着四周。
“奴——奴家可是有什么说错了?”慕容绣娘问,语气谨慎。
谢君庭没答话,而是问起了绣屏:“沈家有两幅绣屏,可是出自你手?”
慕容绣娘点了点头答:“是,当时奴家还不知晓沈家这些私密,因少夫人救了奴家,奴家感恩在心,所以绣了两幅绣屏,赠予少夫人。”
事情走到这一步,谢池春已经肯定了他们先前的猜测,慕容绣娘同雪碗都是沈李氏的人,沈李氏求死,借自己的死,嫁祸沈家,又将这桩大丑闻揭露出来。慕容绣娘的失踪,雪碗的供词,都是诱导官府将怀疑落到沈家头上。若是换了其他人,或许,真要被她们的这出联手骗局给骗过去了。
“关于此事,本官也有些其他想法,不知道慕容绣娘怎么看。”谢君庭开口,随后笑着将自己的猜测一一道来:“当年你所遇非人,对沈家一直心怀怨恨,后来无意与沈李氏相识,知晓沈李氏的遭遇,对其格外同情,在她想要以死对付沈家时,你欣然应允。沈李氏先自己甩开了身边的丫鬟,同你汇合,之后自杀,由你将案发现场伪装成他杀的模样,也是你将沈李氏的肚子剖开缝合,以此让案情变得骇然听闻,能够更加引起旁人注意,同时利用布娃娃同缝合针脚,以及沈家的两幅绣品,让官府注意到你,之后你再假意失踪,用珍珠璎珞,留给赵绣娘的香囊,让官府更加确信是沈家所为。你伪装成倒夜香的婆子,进入沈家,与雪碗来了个偷龙转凤。你们一步步设计,让官府将注意力集中在你同雪碗身上,而你们两人就成了最有利的证人,你们指证沈家的供词,无疑会让沈家成为杀人凶手。”
慕容绣娘瞪大了眼睛,似乎很难相信眼前这一切居然都被谢君庭猜中。
“不……不是这样的。”慕容绣娘否认,还想要将脏水往沈家身上泼:“是沈夫人,是沈夫人杀了少夫人,少夫人虽然心死,可是她记挂李家,哪里舍得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少夫人不可能自杀。”
她说的很急,似乎迫切地想要让人相信她的说辞。
谢池春蹙眉,这慕容绣娘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对?
谢君庭一说完,她立刻露出了震惊,否认,未免情绪过渡得过于顺利了。她的情绪表现,就如同她醒来时一模一样,更像是——做戏。而且,她倘若没有眼花,那么她的的确确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嘲讽和自傲。
难道……谢池春转头,望向了帘外的谢君庭,情绪复杂。
所以,姜还是老的辣,她家爹爹永远都比他们快了一步。不,何止一步,他分明从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