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曾经在案发现场发现死者沈李氏的十颗断甲。
人在挣扎时,容易不小心磕掉指甲,所以乍一看,这十颗断甲似乎是沈李氏在遇害时挣扎导致,可仔细一想,便有些站不住脚了。
按照案发现场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一手抓在了墙上,有留下的抓痕为证。可当一个人被人从背后偷袭,用绳子勒住喉咙的时候,受袭者但凡有一点力气,都应该去抓脖子上的绳索,或者去攻击袭击她的那个人,为什么会一手抓在墙上?
而且,地上并没有抓痕。
一手抓在墙壁上,留下了抓痕,而另外一手却无痕迹,总不至于沈李氏将所有力气都用在了一只手上吧?其次,一手五指,有长有短,想要将十指的指甲全部磕断,这事,也算是个技术活了。
“是我疏忽了。”林慎独说。
断甲有问题,留下的抓痕并非沈李氏遇袭时所留下来,那么只能是凶手留下,刻意误导。凶手想要误导些什么?如果沈李氏自杀,那么留下的痕迹,无疑是在诱导官府往他杀上查。
将事情过到这里,联合此案留下的蛛丝马迹,的确不难推断出沈李氏是自杀。虽说没有铁证,但想要联想到这一点,并不奇怪。谢君庭也并非完全确定,他试探了雪碗,诈了诈雪碗,结果还算不错。
但是,林慎独蹙眉:“沈李氏尸体上的痕迹,的确是被人勒死所造成的,自杀……要如何伪装出这个模样来?”
谢池春同样蹙眉:“你确保你一定没看错?”
林慎独摇头:“不会有错。”
谢池春沉默了一会,她没一直纠结沈李氏是否自杀,而是将视线转到了其他地方:“慕容绣娘失踪,院子里留下珍珠璎珞,将嫌疑指向沈夫人,而她又在沈家被发现,她如何进入沈家?还有雪碗,她如何离开沈家?雪碗被爹诈出了话,也就是说雪碗一早就知道沈李氏的事,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很大可能是同伙?她知晓沈李氏是自杀,她或许想要将嫌疑往沈夫人身上推,但是她没想到,我爹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这让她非但没按原先的计划说出个所以然来,还被我爹诈出了真相。”
“雪碗应该知情,那么慕容绣娘呢?沈夫人既然不是凶手,那她包括沈家都没有必要去对慕容绣娘下手,雪碗是沈李氏的帮凶,设计了这一切,还是慕容绣娘同沈家之间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来往?”林慎独说,不等谢池春开口,他就摇了摇头:“后者没有可能,而雪碗将慕容绣娘带入沈家,要同时避开沈家同官府的眼目,无异于登天。”
谢池春望向林慎独,脑海里升出了一个念头。
“慕容绣娘同沈李氏是一伙的。”林慎独说出了谢池春的想法。尽管这个想法有些让人震惊,可一旦联想到这一点之后,所有的谜题似乎都在这一刻解开了。
谢池春低笑了一声:“慕容绣娘进了沈家,而雪碗出了沈家,一进一出,人数上没有区别,如果两人都是沈李氏的人,那么行事起来,的确方便的多,譬如,那日倒夜香的婆子。”
当时想不明白,现在,一切都已经明朗。
慕容绣娘先假意失踪,之后在院子里留下了珍珠璎珞,指向沈夫人,随后她在倒夜香的婆子中下了巴豆之类的东西,导致对方腹泻不止,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借着倒夜香的身份,进入沈家,而雪碗早在沈家等候,两人只要换了衣裳,这出偷龙转凤,完成地悄无声息,堪称完美,至少她们的确完美骗过了官府的。
而且,慕容绣娘是沈李氏的人,也就更容易解释,为什么沈家会有慕容绣娘的绣屏了,毕竟这两幅绣屏,市面都未曾听闻过,显然是慕容绣娘私下所出,或许,这两幅绣屏根本就是她们特意折腾出来的假线索。
将事情转了一遍之后,整个事情大概算是明朗。
沈李氏走投无路,选择自杀,但她不甘心放过沈家,所以特意伪装成他杀。雪碗、慕容绣娘都是她的帮凶,她身上伤口的缝口,应该是出自慕容绣娘之手,慕容绣娘虽然不是医者,可毕竟是多年的女红功底,私下多多练习,想要做到这个程度,也并非没有可能。
“有一个问题。”谢池春开口:“就算沈李氏存了死志,可当她快被勒死的之后,她这个时候已经会做出下意识地挣扎行为,这个时候同样会磕掉指甲,即便不用墙上的抓痕,也能够证明她不是自杀,不对,她本来就不是自杀,就算是她设计的这一切,那也是慕容绣娘或者雪碗动的手,这怎么看都是一件他杀的事。我爹说自杀的意思,会不会就是沈李氏自个存了死志的意思?”
林慎独摇头:“抓痕怎么解释?”
抓痕的存在,无异于画蛇添足,既然沈李氏都已经是他杀了,为什么还要再留下抓痕来伪装他杀?
这一点,林慎独想不明白,谢池春也想不明白。
“或许,等到慕容绣娘醒来之后,就会有结果。”谢池春说,她心里还有一个疑惑,雪碗帮沈李氏情有可原,毕竟十多年的主仆情分,可慕容绣娘是为了什么?因为她和沈家的仇怨,所以甘心帮助沈李氏报复沈家?
勉强也能解释,可是这两个人是怎么凑到一块的?这里面,恐怕还存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林慎独吐出了一口浊气:“只能等慕容绣娘醒来再说了。”他似乎已经将一切都看明白,但是心头还是萦绕着一股疑惑,他总觉得,这件事还没有结束。但是他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与此同时,他越发佩服谢君庭。
“她应该快醒了。”谢池春说,她忽然开始有些期待起来。
林慎独沉默,他没有期待,倒是有些紧张。
谢池春瞧出来了,先是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林仵作你居然在紧张?你紧张什么?”说着,还摆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宽慰:“别紧张别紧张,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以后习惯了就好。”
林慎独:“……”
道理他都懂,为啥说到最后这谢池春又开嘲了?他紧张……也没什么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