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清之名,是林尚书翻遍了书房的藏书,才取出的名字。
林慎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爹花了那么大精力,最后却取出了这么一个名字,在及冠之前,家里头人喊他澜清,不知情的人,没少误以为是姑娘家的。
他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受着。
及冠那年,林尚书又翻起了自个的藏书,吓得林慎独赶紧给自个取了个字。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取其慎独,以谏自身。
取了字后,林澜清之名便少有提及,亲近些的长辈时唤他二郎,因他在林家整个家族这一辈中行二。
倒不是林慎独觉得澜清这个名字不好,只是说的人多了,他嫌麻烦,不想因名字再惹来不必要的言语打趣,是而,在他化身为启叶县小仵作的时候,也只说了自个的字。书生多以字为代号,启叶县当时并没有追问他的名。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姓埋名,他就是冲着谢君庭去的,化名隐藏身份,只能对一般人有用,和谢君庭那样的人打交道,反其道而行更合适。
而后身份暴露,谢池春也没问过他的名字到底叫什么,林慎独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跑上前跟人说我叫林澜清,再者,他早就猜到了谢池春会笑他。想想自己落在谢池春手中的小辫子,索性就让这事随风而过吧。
不过,到了眼下,两人互明心意,他若是再不说自己的名字,便不行了。否则到时候到了京城,别人一说林澜清,谢池春来一句不认得,那可就要闹大笑话了。
“其实,也挺好听的。”谢池春笑过之后,说道:“澜清,林澜清,那我要叫你什么好?”
“随你。”林慎独回。
谢池春抿了抿唇:“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喊你林慎独好了,都已经习惯了。”
“好。”林慎独笑道。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好?那我喊你书呆子,你应不应?”谢池春笑问。
林慎独闻言,沉思了一下,回:“你若是要这么喊也无妨,不过,我大概还算不上书呆子吧?”
“怎么算不上了,让我瞧,你可不是个呆子,呆头呆脑的。”因关系亲近了许多,谢池春说起话来,越发亲近,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
林慎独失笑:“好,我呆,日后就要请池春多多照顾,务必要将我这呆子守好了,若是丢了,我这呆子,可是得被别人欺负了去。”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应了,你林慎独,以后就归我谢池春罩着了。”谢池春微微仰头,颇为骄傲地说。
“那小生在此先谢过小姐?”说话间,林慎独还正正经经地作了一揖。
“好说,好说。”谢池春毫不脸红地应下。
打趣了一会,两人沉默下来,大概被方才的幼稚行为逗乐了,先后笑出了声。林慎独上前,伸手整了整谢池春额前的碎发:“廖先生方才来寻我,说了你日后京城的安排。你在外头我不放心,我已经让家中在外安排一处宅子,到时候你就带着廖先生在那边住下,刑三也跟着你回去,你虽然会武,但毕竟是个姑娘家,多有不便,有刑三在暗中守着你,我更放心些。还有,”林慎独的视线往外头轻轻扫了一眼:“等回去后,我会亲自挑几个信得过的丫鬟婆子送去,不要委屈了自己。”
谢池春闻言,脸上笑意微收:“你也发现了?”
“当日刺客入县衙,她不在,而且你似乎也有些避着她了。”林慎独说。
谢池春叹了口气:“我现在也说不好她到底是何来历,与其换个不知根底的来,倒不如留着她,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谁的人,又会搞出些什么花样来。”
“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林慎独开口安抚。
这倒不是他夸大,他未必能够斗得倒贪污案背后的幕后主使,但是想要护住谢池春,还是有这点能耐的。
谢池春颔首,随后话又转回原来的事上:“我住在你家的宅子,是不是有些不好?你家里人不会介意吗?”
“不会,只要我松口想要成亲,他们估计都得将你捧上天去,何况你那么好,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林慎独笑道,虽然他出身世家,但是门户之见,在他身上倒是用不着,毕竟,他爹根本就拿他娶妻这事没办法,先前还想逼着他就范,到了现在,只要林慎独肯娶妻,别说是谢池春了,只要是女人,品行过得去,便就可。
他们所要面对的不是林家,而是整个京城世家带来的麻烦。这些事,林慎独不想和谢池春多说,不到跟前,嘴上之言,不过是纸上谈兵,毫无用处。
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总要护着她的。
“你少哄我。”谢池春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如今将事说开,心意相通,只是没有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就算是无媒苟合,林慎独不愿伤了谢池春的名声,是而这事两人并不打算声张,在旁人面前也要保持着些距离,尽量如往常那般。
不过,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两人一个眼神,一个相视而笑,熟悉他们的人,自然能瞧得出来。
等两人不在面前的时候,柳将军摸着下巴上压根没有几根的胡子,感慨:“没想到我老柳这么快就要嫁徒弟了,诶,好好的一个大白菜,最终还是被猪给拱了。”
廖棋:“……”
“咳咳。”马先生假意咳嗽了两声:“姑娘与公子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柳将军这话说得不恰当。”
柳将军冷哼一声:“在本将看来,你家公子那娇滴滴的文弱模样,跟个姑娘似得,哪里配得上我们小阿春?这次算你们公子走了狗屎运。”
马先生:“……”
“能娶得姑娘这般的奇女子,自然是公子之幸。”马先生依旧满面笑容。
忍住,谢家无人,柳将军是自家未来夫人的师傅,在成婚前,不能得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成了亲,用不上柳将军的时候再怼回来。
马先生在心里头暗暗告诫自己。
廖棋在旁瞧着,不免好笑,可心里头却松了口气。
对于林慎独同谢池春,马先生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这其实间接也能瞧出些林家的态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