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谢池春问,毛婶就跑进屋,将自己平日里用来记录这些的小册子拿了出来。
毛婶干这事已经好多年了,记载下来的自然也多,毛婶抱了好几本册子出来,按着年份找。
陈三哥同陈小姐都凑了上来,瞧见毛婶打开册子,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虽然他们不知道谢池春问这些做什么,但肯定有她的道理。
只是这一看,两人都惊了。
就算陈三哥是纨绔子弟,但出身摆在那,自小都是习书写字的,虽然写得不算好,但好歹也能瞧,而这毛婶写的,陈三哥蹙着眉,辨认了好一会,这扭扭曲曲的,跟个鬼画符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字?
“这……写的什么啊?”陈三哥有些不满。
毛婶正翻得积极,一听陈三哥这话,冷了脸,将身子一转,侧对着陈三哥,让他瞧不见自己手里头的东西。
陈三哥:……
陈三哥忽然有点恼,为什么他们家的奴才不是在毛婶这边买的了,否则她肯定认得自己,哪里还会像这样直接无视他的?
谢池春在一旁瞧着好笑,解释道:“陈三哥是官宦之家,普通百姓与你比不得,你自小就学,且有大把时辰,而百姓则要忙着讨生活,毛婶的字能写到这般,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何况,于你们而言,读书写字,是明礼,知分寸,而百姓学这些,是希望借此能将日子过得好一些。毛婶只需要有自己独特的记录方式,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便就可了。若是陈三哥到了毛婶这般情况,怕是做得没有毛婶好。”
毛婶在一旁听得,当即弯了眉眼:“闺女你可折煞我了,我啊,就是瞎写写,瞎写写。”说是这么说,可明显浑身散发出一阵喜悦来。
陈三哥有些发愣,这些是他从来都没接触过的,自然不知道这些道理,于他而言,这字写的太丑,就是不行,可等听谢池春一番解释,他又觉得这毛婶挺聪明。
就在他暗自琢磨这会,一旁的毛婶喊了一声:“诶,有了。”
“怎么样?”陈三哥有些急急地问。
“去年沈家办了件喜事,沈监副娶了位姨娘,虽然未曾大办,但也热闹了一日,这不,从我这要了四个临时工过去,我瞧瞧啊,这都有谁,钱孙,王二毛,李非,还有个,哦,杨究。”毛婶盯着册子上自己写的东西,一个个往外说。
听到杨究的名字,谢池春挑了挑眉。
不说没证据吗?这证据如今不是自个跑上门来了?
赵姨娘嫁进沈家,杨究难道不膈应?还要去人家府上帮忙?若说他没点心思,谁信?不过,这也是杨究倒霉,牙婆子不少,可谁会跟毛婶似得,一个个记下来,毕竟,识字的百姓着实是太少了。
毛婶还在继续找。
“又有了,三年前,沈家少爷得了官职,沈监副在家摆了几桌,又借了四人,李三,高大雄,杨究,张四钱。”毛婶说完后,愣了下:“嘿,怎么又是这个杨究。”
谢池春嘴角浮起些笑意。
“毛婶对这杨究,可熟?”谢池春问。
毛婶摇了摇头:“这,我也不大有印象,只记得好像是个闷棍子,只知道埋头干活,而且他来我这次数不多,像其他几个,那都是我这边常待着的,只要哪户人家有需要的,就算上,这杨究,不多。”
来得不多,还刚好凑上两次是沈家?
毛婶又找了好一会,这下倒是没有再念出杨究的名字,但这样对谢池春来说,已经足够了。
同毛婶道了谢后,谢池春带着陈家兄妹离开。
“阿娇姑娘,这个什么杨究,和沈家的案子有什么关系?还有,我们接下来去哪啊?”陈三哥一脸好奇。
“回刑部。”谢池春回。
陈三哥愣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们俩能去吗?”
谢池春微愣,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作答。刑部,哪里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去的,林慎独能带她过去,可她却不好带人,就算陈三哥是吏部尚书家的孩子,也是不行的,否则若是刑部有什么消息泄露,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陈三哥一瞧,笑了起来:“诶呀,阿娇姑娘那么厉害,估计也不用我们帮忙,我在外跑了大半天了,早就乏了,我还是找我兄弟喝酒去吧。”
陈小姐也忙道:“我出来也许久,是该回府了,否则又得被我娘念叨。”
谢池春笑了笑:“那便就此别过,等案子了后,若是有机会,我再和你们说说这里头的来龙去脉。”
“好,一言为定。”陈三哥眼睛一亮。
两兄妹主动替她解围,又抱着善心,不管是出于刻意拉拢,还是真心,谢池春都愿意在不触及自己底线的情况下,对他们好一些。
谢池春回了刑部后,就进了书房。
原先放置在屋内的那盆水,如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而反观屋内,转了一圈后,她从屋内找出了两只飞虫尸首。
冬日虽冷,但总归是有些虫子的,而谢池春今日在书房时,未曾关门,偶尔飞进一两只虫子自然不奇怪,而她又在屋内点了熏香,离开前,将门关上,被困在屋内的飞虫,可不就在这熏香中,送了性命。
案发现场,面水中虽然下了砒霜,但是看今日同样下了砒霜的面水,却无飞虫尸首,这说明什么?
其实这件事很古怪,当日,谢池春意识到作为主人家的正院,屋内不该有飞虫一流,是而才会去查了面水,从而找到了面水之中的砒霜,但是,就算面水中有毒,屋内本就没有飞虫,就算再毒,也不能凭空生出一些飞虫尸体来。
所以,面水中的飞虫尸首,其实是凶手刻意搞出来,嫁祸给杨究的。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谢池春同林慎独都觉得杨究不会是凶手,而是凶手想要杨究做替罪羔羊的理由之一,而最有机会做的就是沈夫人。
因为太想当然地将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后,两人对此事都没有再特意查的意思,直到今日。谢池春也不算特意,只是随手做了些罢了,算是再确认了一番自己的念头。
和他们的想法,自然没有区别。
当日面水中的飞虫尸首,根本不是因为面水中的毒,而屋内熏香一直点着,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飞虫,只有一个可能,凶手刻意放上去的。原本她怀疑是沈夫人,现在又觉得,杨究不也挺有嫌疑?先以一个离奇,漏洞百出的方式推出自己,之后再针对这里头的不对之处,替自己平反,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