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不够。
这些只能证明,杨究自己把自己推成了凶手,却无法证明杀害沈监副的就是他。她必须还要有一个能够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沈家与杨究之间的恩怨,杀人动机有了,但首先,这事只是猜测,无证据,不明朗,何况就算是事实,杨究也能咬定自己不知情。
不在场证据,因为不知道沈监副到底是何时中毒,所以这一点并没有什么用处。
杀人手法,下毒,是下在哪里?这一点也尚不明确。一想到这,谢池春觉得有些好笑,不管凶手是不是杨究,反正眼下还藏得严严实实的,倒是沈监副,自个的底都快被扒得差不多了。
还有什么是她遗漏的?
谢池春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打在桌面上,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还没等她细想,就快速地出了屋子,寻赵姨娘去了。
赵姨娘再见谢池春过来,已经很平静了,这两日,她要是不被找个两三回,自个都觉得不正常。
“谢姑娘……”赵姨娘才刚开口,谢池春却已经直接冲了上来,问:“当日你是为何注意到沈监副?为何会生出念头嫁到沈家?难道在此之前,你都没有遇上过其他合适的人选?有钱商户,一些低等官员,哪个不比杨究好,为何你之前都没有选?”
赵姨娘被问得一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姑娘,我只是个长相普通的民女,不管是有钱人还是大官小官,我都很难接触到,而且,就算能接触到,这不是……人家还挑的嘛。”要不是无可奈何,赵姨娘也不会选沈监副,沈监副都快能做她爹了好吗?她比沈小姐也没大个几岁。
“你是如何注意到沈监副的。”谢池春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内心升起的那股念头,开始猛然扩大,若是念头成真,那么至少,杨究的杀人动机可以确定了。
赵姨娘先前就说过一回,再问也只是将那些话再说一遍罢了。
两人是在小吃摊子上搭上线的,那么……
“你先前并不曾去那小摊,为何会突然会去?”谢池春问。
赵姨娘回:“是杨究同我说的,倒也不是说的那小吃摊子,而是隔壁几家,说是价廉物美,说哥哥读书累,家里早上都是随便吃一些,怕哥哥的身子跟不上,我想着有理,就去了。哥哥爱吃那些,花钱也不多,我就每日去了,去得久了,我就发现了沈学明。那一块没什么有钱人或是官员来吃,沈学明是我头一回遇上的官员,其实一开始我也没生什么心思,毕竟他年纪大,我又同杨究来往,只是很快,我就觉得杨究越来越不在意我,而且他家中的情况似乎也比我想得艰难,恰好我哥哥读书那边需要一笔钱财,我思来想去,这才盯上了沈学明。”
果然如此。
看似是赵姨娘自己做的选择,可其实都是杨究在刻意误导。这几日接触下来,赵姨娘虽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机,但人不坏,不像是会随意抛弃身边人的模样。而若是杨究刻意,一切就对了。他先让赵姨娘遇上沈监副,之后自己这边表现出对赵姨娘的冷落,赵姨娘只要不傻,就会自己去找自己的后路,而再加上那么巧,赵九廷那边需要钱,这事,杨究怕是也有份。或者可以说,其实在赵姨娘主动搭上杨究的时候,就是中了杨究的计。
杨究想杀沈监副,但是他并不想把自己搭进去,所以,他利用了赵姨娘。他应当是物色了许多,知晓赵姨娘有些心机,想要往上爬,所以刻意让她发现自己的特殊之处,之后再不动声色地将沈监副推倒赵姨娘面前,这么一来,杨究就有了进沈家的理由。
至于赵姨娘有没有假死,都是不重要的,若是没有死,杨究依旧可以以嫉恨沈监副横刀夺爱为由,死了则给了他更好的理由。当然,他这只是故意将自己的嫌疑做大,一个有嫌疑但又一一摆脱的人,才更加不会被人怀疑是凶手,毕竟没瞧见他的嫌疑压根站不住脚吗?而为了这场戏,他已经伪装了太多年,在旁人面前做了一个老实傻子。
只是,成也赵姨娘,败也赵姨娘,他的假面,由赵姨娘揭下。
谢君庭曾经教育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从来不敢小觑任何人,但是,自她出生那么多年,除了她爹和林慎独之外,就算李玉柏同邵平生,都未曾给她那么大的感触,而杨究,让谢池春真正生出了那种人外有人的感觉来。
李玉柏只算得上聪慧,比起一般人来的确出色,但比他优秀的人太多,而邵平生,她未曾见过,事情都是从后来听说,所以感触没有那么大,唯有杨究,是她真真切切打了交道的。先是骗过了她和林慎独,现在又发现他居然用了多年设局,在小时候开始就已经做了准备,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能够查出杨究,谢池春不觉得是自己胜过他,而是自己运气太好,第一,赵姨娘比杨究预料中的还要对他在意,第二,毛婶会记事的这个习惯,第三,林家足够大的底蕴。
三者缺一,此案就无法破,而杨究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出,会引来谢池春同林慎独两人,若是没有他们两个,换了谁,都不会查到今日这个地步。
即便如此,她手中还缺证据,所有一切,都只是空口白话。
见谢池春突然不说话了,赵姨娘出声喊了一声:“谢姑娘?”
谢池春回神,再看向赵姨娘,竟觉得她有点可怜了。如果沈监副算是自作自受,沈夫人是被牵连,而赵姨娘可是什么都没做错,虽然她嫁进沈家的确过了些好日子,可流产,假死,换了旁的心性不稳定的,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那么,杨究对赵姨娘有愧疚吗?
谢池春开始认真琢磨起这个问题来。当日她说赵姨娘在刑部的时候,杨究很惊讶,但是并非震惊她还活着,也就是说,杨究都知道,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也在格外关注赵姨娘。
赵姨娘就见到谢池春突然又沉默了下来,随后抬起头来,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就同她告辞离开了。
赵姨娘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