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沉默了许久。
温绣也没有再开口，一直等着她慢慢消化。
许久后，谢池春笑了一声：“你今日是特意过来准备开导我的？”
“开导算不上，而且，也的确是巧遇。”温绣笑了一声，随后正色道：“你来京城不久，但是你的名字，早已经在众家传开，我多少听说过一些。一个人说，你或许不在意，可等到所有人都在排斥你的时候，我想，你应该很难受。我帮不了你什么，只能同你说说话，这些道理，你都懂，但是旁人与你说总归和自己去想不一样。”
谢池春看向温绣，无奈地笑了一声：“谢谢你。”
“不必谢我，我虽是在帮你，其实也在帮自己。你过了我想过的生活，你过得好，我心中也会少些遗憾。何况，我做的不过尔尔。”温绣温声回。
谢池春摇头：“今日我去了户部，受尽冷眼鄙夷，我也去过越家，听越夫人指责我的不是，甚至，进了茶楼，还要听那些不好的话，似乎所有东西都在一天冒了出来，听了你的话，我心里好受不少。”
“会越来越好的。”温绣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这么说。
两人说了话，温绣表妹那头也已经谈得差不多，丫鬟过来寻温绣，还没走近，温绣远远便看到了。
“我该走了，想来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像今日这般说话了。”温绣说，随后微顿，这是她这次谈话中停顿的最久的一次，久到谢池春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温绣脸上的笑意敛去，隐隐透出一股难过来：“如果你明年还在京城，或许，能够喝到我的喜酒。”
谢池春猛地抬头，目露震惊。
温绣苦笑：“林公子与你是良配，我不该搅合进你们两人之间，温家不可能有一个迟迟不成亲的小姐，说到底也是身不由己罢了。不过，我爹娘终归疼我，寻的自是好的，过不了两情相悦，但或许也能相敬如宾一辈子吧。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谢池春张了张唇，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该劝她去争取吗？可林慎独不可能给她回应，让她再去经营一段感情？先不说能否遇见那个人，就算能，温绣等得了吗？她不是谢池春，做不出那么随心所欲的事来，她是温家嫡女，礼部尚书的千金，在那之后，她才是温绣。
“会越来越好的。”谢池春说。
温绣笑了笑：“是啊，会好的。”说着，温绣站起身，丫鬟也已经迎了上来，见她要走，谢池春一并跟着起身，看着她，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又无法说出口。
“谢姑娘，就此别过。”温绣朝着她福了福礼，面色郑重。
谢池春心中微惊，瞧着温绣，最后也郑重地回了一礼：“温小姐，后会有期。”
温绣闻言，勾唇笑了笑：“我喜欢有期这个词。”说完，微微颔首，带着丫鬟离开。
谢池春站在原地，目送着温绣离去，瞧见她同另外一个小姐汇合，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温绣露出了一个温雅的笑意，端庄大度，可却没有温度。
温绣同表妹出了锦绣坊，上马车时，温绣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锦绣坊。
“表姐，怎么了？”表妹有些不解。
温绣收回视线，笑道：“无事，走吧。”
表妹没有多想，笑着拉着温绣上了马车，一路上都在说琴，温绣听着，适时地回几句，两人瞧着相谈甚欢，而唯独只有温绣知道，她的心思，根本不在此处。
她其实很难受。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林慎独的模样，至今还能够清楚感受到自己为林慎独牵肠挂肚的那些情绪，她是真的欢喜他，礼部虽然在六部最次，而好歹是六部，她的身份与林慎独是门当户对，如果，如果她能够同林慎独表明自己的心意，是不是今日结果就有所不同？
如果林慎独没有认识谢池春，那么温绣自认为在京城之中，她是最与林慎独相配的人，或许他也会接受她，毕竟，温绣太适合做一个世家媳妇。
然而一切没有如果。
她不是谢池春，所以无法将感情说出口，如果她能告知林慎独自己的心意，那么她就不是温家嫡女了。她从一开始就给自己束缚了身份，那么就只能是一辈子的温家女，其后才是温绣。她的礼教，性子，让她做不出在明知林慎独同谢池春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再去掺和一脚，所以，她选择放弃，将这份感情埋葬，顺从家族意愿，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只是真的很痛。
谢池春在锦绣坊坐了许久，同温绣的那些话，在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直到天色渐黑，她才起身离开。
林慎独早就在她的宅子里等她。
本来憋了一肚子说教的话，可等见到谢池春，似有心事的模样，就什么都忘了，忙上前，关心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谢池春抬头，望向林慎独，开口：“温绣要嫁人了？”
林慎独愣了一下，不知她为何会问这些，但还是点了点头，又问：“你遇上温小姐了？”
谢池春没答，而是继续问：“她的未来夫君是谁？人怎么样？家里好相处吗？”
林慎独面色复杂，她与温绣的关系并不算特别好，可看谢池春这番追问，倒像两人是好友似得，实在是奇怪，虽有心想问，但还是先回答了她的问题：“大理寺卿家的长子，我见过一两回，人应当不错，入了锦衣卫，如今已是千户，前途不可限量。”
谢池春还想再问，但却不知道问什么。
问了能如何？
“挺好的。”谢池春最后只能这么说。
“发生什么事了？”林慎独见她这样越发担心。
谢池春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冲着人笑了笑，将自己与温绣之间的对话都悉数告知。大概是有了倾诉的人，压在心头的那股子沉重也渐渐消散。
听完来龙去脉，林慎独也面色郑重：“温小姐是个好姑娘。”
谢池春笑了：“自然是个好姑娘，若没有我，或许，她能如愿。”
林慎独摇头：“不会。我愿意娶你，是因为是你，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是温绣。”说到这，林慎独微微停顿，片刻后又道：“选择什么因，便有什么果，很多事都是早就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