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低眉想了一会儿,他道:“叶大夫,属下没有骗您。”
叶贞尚未来得及回声,石头又低声催促两句。
叶贞默默看了他手中捂着的刀片刻,缓步向前走了。
石头带她快步行往内院里,内院里并无一个齐清的人,四下里站着的都面生得很,想来大多是梅夫人的人。叶贞来至一扇门前,这时候,石头后退一步,朝叶贞躬身道:“叶大夫,少爷在里面等着您。”
叶贞听笑了,她看定石头,轻声道:“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不要再骗我了罢。”她顿了顿,道,“小暖若知道你骗我,定然也不很开心的。”
石头把头低得更低了,他看了眼屋里的人影,低声道:“叶大夫,对您不住,属下的家人都握在老夫人手中,属下实在是没有办法。”
叶贞了然了,她道:“我进去后,会替你向梅夫人求情,让她放了你家人的。”
石头放在两侧的手攥紧了。
屋内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梅夫人,另外一个亦不出意外。叶贞朝糜仲略一躬身,旋即坐在他对面,看向梅夫人道:“梅夫人假借齐清之名唤我来此,不知是何缘故?”
梅夫人摩挲着茶盏的边缘,淡淡地道:“糜贤侄来此,同我说闲话时,说起他的婚事,我方才发现原来你竟早已许配了人家。”
叶贞看向糜仲,糜仲脸上同样淡淡地,看向她的眸子里一丝情绪都猜不出来。
叶贞低不可闻地笑了笑,她摩挲着手掌的帕子,没有吭声。
三人之间沉默了。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最后止于门前。梅夫人身畔的彩云忙打开门,听着外面的那个小厮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忙忙又在梅夫人身畔交耳两句。
梅夫人眸底沉了沉,她站起来朝糜仲道:“糜贤侄既然说叶贞是你的未婚妻,就不便再留在这里,尽快将她带走便是。”
叶贞瞧着门外的石头俨然不见了踪影,料想按照石头的为人,断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入此等境地中,如今大抵是已经通知给齐清了。
“梅夫人所言有理,是得快些走了。”糜仲缓步起身,走向叶贞这里,朝她伸出了手,浅笑道,“贞儿,天已暗了,我们尽快离开罢。”
叶贞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定梅夫人,她沉声道:“我虽然与糜仲有纸面婚书,却也与你无甚关系。再有,我如今也没有嫁与糜仲,我在那里是我的自由,与你原没有干系。梅夫人有甚资格左右我的决定?”
梅夫人脸色微沉,她捏紧桌角站起身来,朝糜仲道:“糜贤侄,快些带这疯女人离开。”
叶贞后退一步,避开糜仲的手,声音越发冷漠无情:“梅夫人,前番你说过,我能管束齐清,又为你齐家诞育了齐谦,你为此十分感念我,更全力支持齐清娶我为妻。如今却把我让给旁人?说一套做一套,究竟谁才是疯女人?”
梅夫人脸色发白,她微微咬着牙关,冷冷地道:“管束清儿?你不害他我便对你感恩戴德了!前番害他遇险,差一点出事。这次又耽误他科考,还害他带人去大梁边境救你,险些引起大梁塞外两方兵士间的战争!你犯下如此滔天巨祸,还想让我如何看待你?”她又朝糜仲道,“等会儿齐清来此,贤侄在想带她离开,怕是会麻烦得多了。”
糜仲又把手伸过去,攥住叶贞的手腕,施力扯着她走向后门准备的车辇上,轻声道:“贞儿,不要再挣扎了。”
眼看着离那车辇越来越近,叶贞额上沁着的热汗越来越多,她忽地使劲拽了糜仲一下,微微弯下腰来,佯装虚弱的样子:“我难受。”
糜仲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他转而看定叶贞,见她脸色确实苍白,心不觉紧了紧,他忙要去抚叶贞的脉息,被叶贞先一步撤开了手。
“糜大哥,我难受。”
糜仲到呼一口气,沉声道:“我给你的药你没吃?”
叶贞掩口微微咳喘几下,艰难地看向糜仲道:“已经多日没有用你给的药物。”她见糜仲眼底的焦急越发浓重,便道,“我知道那药珍贵得很,故若非情况实在不好,不会轻易食服。”她顿了顿,忽地瘫软下身子,道,“那药此刻在我闺房中……”
糜仲乍见叶贞身体软了下来,忙把她抱入车辇里,嘱咐车夫等人看好她,旋即转身再次折返窦府。
叶贞把车帘掀开一条缝,见糜仲走远了,又忙向门口的车夫弱声道:“我想喝水。”
外面的车夫忙道:“姑娘,我们来时匆忙,只是自备着水壶,没有带姑娘您的。”
叶贞咳喘了两声道:“烦请帮我去寻些水去罢。”
糜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好生照料叶贞,自然不敢怠慢,忙遣人去附近要水喝。叶贞乍见那人走了,又向另外一车夫道:“车夫大哥如若不嫌弃,能否把你的水借我喝上一口?”
车夫怔了怔,须知男女有别,一个女子若是接过旁人的水壶饮水,便代表她对他有意。他看了叶贞一眼,忙摇头。叶贞可是他主子的人,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起觊觎之心。
叶贞咳喘了一阵道:“情况特殊,若你此刻帮我,糜仲只会感激你。”
在外面的车夫怔了好一会儿,犹豫着把水壶递了进来。
叶贞忙把水接了过来,未多久便把水递了出去。车夫接过那水,瞧叶贞已退回到车辇里,忙掀开壶盖快速喝了一口。
外面传来一声闷哼声,叶贞忙掀开车帘向外张望,见那喝了掺了迷药的水的车夫已昏睡得死死的,忙翻身下车,快速跑向王府内。
与此同时,王府内正有三四人迎面赶来,瞧他们的装束,像是梅夫人的仆从。叶贞忙低下头藏入草丛中,待到这几人离开后,她又赶快朝前院跑,去找齐清。
一路上躲躲藏藏,叶贞终于抵达前院门口,她蹭了蹭额上热汗,正欲踏入门内时,手腕忽地被死死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