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卫芷居然这就旁若无人的打量起来，冯皇后失笑不已。
“看得出什么吗？”
冯皇后一本正经的道：“华儿若是能看出来，现在就可去找你父皇领赏了。”
卫芷收回视线，下意识问：“为何要领赏，父皇可对这茶叶下了什么通缉令？”
“你啊。”
冯皇后看她有意逗自己开心，终于神色轻松了许多，耐心解释道：
“这所谓的药用，不是因茶叶而起，而是从茶树生长时，便开始了培养。”
她指着卫芷面前的小小一盏茶，感慨道：
“那茶树需得种在室内，无风无雨不见日光，所栽培的泥土，皆是被打碎的药屑。”
“还有浇灌只用的水，也都是精心熬制的药汤，在佐以无根之水与花蜜浇灌，这才是一株完整的茶树了。”
卫芷闻言瞠目结舌，难得露出些失态，惊讶道：“那这一株茶树，究竟要消耗掉多少的药材？”
“不止药材，恐怕还需要许多的人力，来每天采摘花蜜……”
卫芷轻声算了一笔账，这茶树从出声开始，便要一直住在不见天日的棚屋中。
那便意味着，其实从茶树栽种之前，就已经有大笔的银子花了出去，用来建造棚屋只用。
再加之种植所需的药屑，浇灌所需的药汤，如此下来，恐怕一株茶树要价值千金之重。
卫芷拧眉沉思，不由得心生不解：“可父皇一向以廉政治国，他这样做……”
这样做，一定会有朝臣责骂母后，说她祸乱朝纲，蛊惑父皇一类的话。
冯皇后闻言，神色黯淡了些许，但顾及着不想让卫芷多想，还是故作轻松道：
“种都种出来了，他们再想说什么便说，总之影响不到我们便是。”
“可他们骂的是您。”
卫芷脸色难看，此时也忘了自己刚刚才夸过这茶，深觉晦气至极，直接将茶盏推的远远的：
“我不要喝了，这是母后用骂名换来的，儿臣不能抢母后的东西。”
她以前入中宫是喜欢顺些东西回来，但那都是与母后的玩笑话。
今天从中宫戴走两枚镯子，不出明日，卫芷便会将更好的镯子给母后送来。
唯恐不是顶级的料子，配不上冯皇后。
但现在这茶叶，却让卫芷非但不愿意再碰，甚至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勤俭的父皇为何要大费周章，就为了养育这能滋补些许气血的茶汤，不惜消耗重金。
她挑出一根茶叶，拿在阳光下照了照，向冯皇后确认道：
“母后，这除了滋补气血，还有没有其他的效用了？”
“其他？”
冯皇后沉思许久，最后苦恼的摇了摇头：“你父皇不曾说过……”
她忽然想起什么，语气也变得有些怪异：
“就连究竟种在何处，长什么样，你父皇也不曾给我看过。”
卫芷眉头紧紧皱着，忽然升起些不妙的直觉。
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能让父皇做出劳民伤财的举动，不惹人生疑才叫奇怪。
莫非是……
卫芷想到母后时不时便会吐血，不由得一颗心渐冷下来。
眼下这茶叶，在卫芷眼中只有两种猜测。
一是母后当真病入膏肓，父皇担忧之下，已经开始不择手段的想要为她医治。
而第二种，卫芷光是想想，便已经遍体生寒。
父皇会利用这种茶叶，做对母后不利的事吗？
卫芷不知道，她从小敬仰父皇，纵使后来产生了许多隔阂，但自认为内心深处有一条线。
她能接受父皇对自己的宠爱掺杂私心，也不会要求父皇对母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因为她知道身为帝王的责任，她能理解父皇对自己这个野心过大的女儿，产生一些打压之心。
但卫芷从不认为父皇会真的害她，更不会伤害自己的母后。
然而现在，看着眼前的白瓷茶盏，其中叶片起起伏伏，卫芷开始动摇了。
“母后。”
过了良久，卫芷看着将视线收回，看着冯皇后迟疑道：
“这是从何时开始的，喝下去后可有何感受，会不会有什么不适之感？”
卫芷脸色凝重的问着，冯皇后看着神色有异的卫芷，莫名道：
“不过是滋补气血的功效，长期服用才会有些许成效，喝下去还能有何感觉？”
她顿了顿，点了点卫芷的额头，提醒她：“你方才不是也喝了，可有何感觉？”
卫芷顺着她的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除了味道比寻常茶水多了几分回甘香甜以外，喝下去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从这一点，确实也像极了宫中流传的诸多补养药材，都是需要长期服用，外加调养，这才得以见些成效。
卫芷闻着飘来的淡淡茶香，还是不愿意再喝上一口。
她趁冯皇后不注意，悄悄用手帕沾了几滴茶水，然后又捻起一根连着茶梗的叶片，一并塞入了手帕中。
等冯皇后移开话题，殿中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赏花宴上，卫芷对冯皇后悄声道：
“母后您继续，我有些闷得慌，出去透透气。”
冯皇后不赞同的看着她：“这才多大一会，怎么还是这么没个定性？”
“母后，儿臣在外面等您，一会咱们去逛园子。”
她分心将冯皇后敷衍过去，快速揣着手帕出门，带着烟柳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
“烟柳，你去外面守着。”
她指挥着烟柳，说完身影就消失在拐角，让烟柳在外面放哨，自己赶快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骨哨。
万幸上次见到武陟，他又教了自己几种召唤不同鸟雀的办法。
否则卫芷当真不知道，有了上次被李悟之拦截的经历，这些鸟雀还愿不愿意给自己传信。
她脑中想着李悟之，不可避免的，吹哨的气息便有些急躁。
骨哨无声，但卫芷总觉得这一声应该是失败了，正想要再重新召唤一次，却被身边扑簌的动静打断了注意力。
卫芷好奇的打量身边冒出来的黑羽小雀，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这是什么……”
眼前小雀不过巴掌大小，张开的双翅却格外的长，比寻常鸟雀要长出一倍不止。
通体黑色翎羽，却在阳光下泛着幽黑的光泽，仿佛发着黑光。
卫芷还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鸟雀，顺了几遍羽毛，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