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芷说的硬气，但李悟之何其了解她，一眼看出卫芷还在记恨他当时的拂袖离开。
他自知理亏，当是确实是自己被下意识的愤怒冲昏了头脑。
却不曾想过，以对卫芷多年的了解，她何曾是这种冷心冷情之人。
李悟之默默长处一口气，庆幸当时扮作武陟追上了她的马车，否则恐怕到现在还在误会。
他在心里警告自己，以后不可再对卫芷冲动，无论如何也要先相信卫芷才是。
夜色冷风袭人，耳边是书页被翻卷的清脆声音，武陟一身白衣，在月影斑驳中迟迟不语。
他身上似乎坠着一个玉佩，将一身清逸气质增添了几分贵气，宛若甫从侠怪话本中走出的人物。
卫芷见他发愣，还以为他是在思索自己没来由的话，顿了顿耐心提醒：
“前几日在安平县那天，我见先生之前还见了李悟之，当时有些争吵，您不是知道的吗？”
她提起这件事还有些羞恼，姿态却是放松的，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她口中的当事人正在自己对面。
武陟若有所思点点头，将书卷还给了卫芷，忽然问道：
“既然是误会，那只要有心，便总有需要解开的一天，殿下可有意加快这一进程？”
卫芷不解，翻着书随意问道：“如何加快？”
“自然是带公主出宫去，我替公主好好教训悟之兄。”
他还是那温润清越的嗓音，卫芷却听的眉心一跳，转瞬的心动后是不屑一顾：
“我才不会专门跑去找他和好，更何况，如今宫中戒严，本公主可出不去。”
李悟之讪然一笑，学着卫芷放松的模样，坐在了她身边：“那公主以为我是如何进来的？”
卫芷一眼看出他在炫耀，感叹武陟居然也有这种时候，冷哼一声：
“或许先生长着翅膀，也是被这骨哨唤来的呢。”
否则无法解释他是如何越过宫墙，在戒备森严的护卫之下闯入皇城，且进入了重中之重的太医院的。
有这种身手的，卫芷自问这么多年，也只见过李悟之一人。
又想起李悟之，卫芷越发气不顺，最后干脆连武陟也不愿意搭理，静静在月色下看医书。
这时远处飘来一缕清风，武陟鼻翼轻嗅，从中闻出一抹泛着甜腻的香味。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起身挡在卫芷身前，嗓音格外冷肃：“殿下可有闻到什么香气？”
卫芷点点头，不甚在意道：
“是太医们点的醒神香，他们这两天事忙，只能点些熏香醒神了。”
李悟之却眸色更加幽暗，他来到卫芷身侧，忽然叹了口气道：“殿下，恐怕要委屈您了。”
“什么？啊！武陟你敢！放本宫下来！”
卫芷此时被武陟扛在肩上，手中甚至还握着书卷，她下意识的话刚问出口，就明白了李悟之为何要道歉。
深夜的皇宫太静，李悟之担心卫芷的叫声引来护卫，只能用衣袖挡着她口鼻，歉意道：
“殿下且忍忍，改日再向您道歉。”
“唔唔！”
卫芷发不出声，尝试着挣扎几下后，眼见身下的皇城越来越小，知道挣扎无用，于是干脆放弃。
李悟之此时还在分心回忆方才闻到的香气。
卫芷或许不知，但他却真切感受过这种熏香的威力。
洛神医的醒神香，初闻使人头晕目眩，惹人排斥不已。
但是当听说这种熏香独到的药效后，总会有人想要尝试，于是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等下次再闻，便再也没有了不适之感，从此三日不闻便会饥渴难耐，浑身乏力，药石无医。
唯一的解救之法，就是不断的浸泡在熏香中，不知疲惫的永远吸食，直至浑身气血被熬干，骤然猝死。
李悟之浑身气压低沉，他垂着眼睫静默几息，这才哑声问：
“殿下可知里面的熏香燃了多久，您可曾吸食过？”
卫芷见他认真，只能暂且放下不满，闷声道：
“大概从入夜便开始点了吧，本宫不曾入内，没有吸入许多。”
李悟之总算缓了口气，心下放松了些，默默庆幸着。
幸好，一切还可挽回。
卫芷郁卒的被武陟带出皇宫，倒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他是如何入宫的，生出无限感慨。
原来她眼中永远无法翻越的皇城高墙，对武陟这般自由的人来说，如此的简单惬意。
她看着皇城飞檐斗拱渐渐变小，不知过了多久，下面的街道开始清晰，她惊叹出出声：
“先生你看，深夜了怎么街上还有这么多人？”
李悟之草草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沉声道：“这户人家在嫁女儿，他们有深夜讨彩头的习俗。”
他顿了顿，沉吟着道：“殿下想看？”
下面灯火通明，经他提醒，卫芷这才发现挂在道路两旁的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她摇了摇头，淡淡道：“不了，先生到底要带我去哪，快到了吗？”
“自然是去镇国公府，我们去见悟之兄。”
武陟勾唇一笑，又是几个跳跃飞出好远，卫芷已经能看到远处镇国公府的门匾。
到底还是被迫要见到李悟之了，卫芷有些气不顺，直到被武陟放在地上，仍是有些恼怒。
也不知好好一个镇国公府，为何弄得像个阴森鬼舞，卫芷环视一圈，发现府内甚是荒芜。
武陟见她打量，自然明白了她心中所想，目光在庭院中拜访一圈，道：
“殿下也觉得太乱了些？我也这般觉得，甚至多次劝告悟之兄……”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观察着卫芷的脸色才接着道：
“早日娶妻生子，找个人宜室宜家的当家主母，也好有个人看顾着公府上下。”
这倒是点醒了卫芷，她赞同的点了点头，已经开始思索京中的适龄人选：
“先生说的是，悟之哥哥年岁不小了，也是时候找个之心的人娶回家。”
看着凄凄冷冷的庭院，卫芷诡异的升起一丝同情，心想，李悟之最近表现这么奇怪。
该不会是见她成婚，而他自己却迟迟没有顶下婚事，故而嫉妒自己，这才说话都带着酸溜溜吧！
想了几息，卫芷煞有介事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看着不动神色的武陟，凝重道：
“多谢先生提醒，本宫会安排好这件事的，争取早期为悟之哥哥寻得良妻。”
“就是现在不知，悟之哥哥喜欢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