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武陟提醒,徐良这才越过车厢往后看,发现右侧车辙果然深深塌陷了泥地,难以寸进。
“那这可怎么办?”徐良手足无措,他除了雕刻和教书,这些年什么也没做过,更别说修马车。
他尝试几次不得要领,最后只能苦着脸请示卫芷:
“殿下,要不您在车内歇息片刻,我去前面村子找找可有修车匠。”
“殿下您稍等,小民很快就回!”徐良风风火火,说完就要起身出发,就听武陟在身后凉凉补充:
“这里前后五公里荒无人烟,最近的一处村落只有几乎人家,就算当真好运找到修车匠,你这一来一回,怕是要等到明天早上了。”
“荒郊野岭,殿下只带一位嬷嬷,您的安危当如何保障?”
李悟之面具之下仍然冷硬,唇线绷得笔直,呛地卫芷说不出反驳的话。
毕竟暗卫乃皇家机密,她不能贸贸然暴露,这样有损皇家名声,且会引起百官猜疑。
毕竟谁也不想上朝下朝都被眼线暗中盯着,一举一动都被如实汇报给皇帝,难免会神思惶惶,不可终日。
卫芷皱着眉打量四周,最后咬牙道:“那就弃了马车,这不是还有一匹马,我们骑马过去!”
“三人如何同乘一匹马?还是让这位先生徒步?”
李悟之冷笑一声:“可我看殿下似乎是第一次走这条路,您知道如何辨别方向吗?”
卫芷被堵的哑口无言,莫名觉得今日的武陟先生火气甚大,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像极了今天摔门而出的某人。
想到李悟之,卫芷到底心虚气短,对着武陟也多了几分耐心,好声问道:“武陟先生难道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他脱口而出,卫芷正要发作,就听他话锋一转:
“但我这匹马耐力还算不错,应当能勉强再搭载一人。”
是啊!卫芷眼前一亮,跳下马车笑着感谢武陟:“没想武陟先生面冷心热,愿意在这荒山野岭搭救我们,卫芷定会重重答谢先生!”
“我可没说要搭救你们。”
李悟之噗笑,握着缰绳就要走,被卫芷急忙拉出衣袖:“欸欸欸、别走啊!先生哪有你这样的,难道要见我们两个女眷徒步在这荒野吗?”
她拿出平时卖乖的样子,拨开帷帽,笑得一脸无害:“武陟先生大才大义,我知道您不是那种人。”
“您是路边不平拔刀相助、搭救无辜妇孺于水火的好人,我知道武陟先生既然愿意停下,肯定不是不愿意搭救的人!”
“鄙人只是好心提醒你们,什么时候变成愿意搭救了?”
李悟之弯起唇角,饶有兴致看着卫芷着急的样子,低声冷冷拒绝:“某还有事在谁,恕不久留了。”
“别啊,先生留步!”卫芷气的牙痒痒,却只能低声下气地继续吹捧:
“武陟先生大人有大量,您难道忍心看友人落难吗?行行好,我回去再给先生送一批酒,就把我捎带至前面村落就好。”
李悟之面上不为所动,冷冷抽回衣袖:“上来吧。”
“谢先生!先生大义!”卫芷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扶着他身来的手翻身上马,坐在了李悟之身前。
衣角交缠,体温相接,卫芷还无所察觉,李悟之却指尖一烫,匆匆收回了被她握过的手臂:
“殿下扶稳,骑马比不得马车舒适。”
嬷嬷和徐良在身后同乘一匹马,卫芷被武陟宽阔的胸膛环住,身前是扑面冷风,身后是无比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还是莫名觉得不自在,终于回过味来,男女有别,自己怎么就这么上了他的马!
“还没问殿下要去哪?”
察觉到卫芷的不自在,李悟之及时出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卫芷回神,报出了徐良教书的村镇:“去安平县,距京城也就二十里,很快就能到。”
“不知武陟先生此行要去何处,可顺路?”
“顺。”李悟之回忆着安平县,他在那里似乎有一处房产,于是短促地轻笑一声:“却是巧了,鄙人要回安平县祭祖,殿下所谓何事?”
这么巧合?卫芷抿了抿嘴,升起几分犹疑不定。
先是马车忽然断裂,后有巧遇武陟,现在甚至去同一处目的地……
是单纯的机缘巧合,还是武陟另有图谋?
无论如何,武陟此人深不可测,并非她当前所能掌控,卫芷笑得乖巧,却只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听闻安平县春色正好,我便找了位本地先生引路,去踏青赏春。”
李悟之回忆安平县的秃山枯水,促狭一笑,道:“原来如此,那便祝殿下能得见好风光。”
“有了先生吉言,明华定会得偿所愿。”
有了这一番猜忌隔阂,接下来武陟不再多言,冷着脸一言不发,加快速度在日落之前就到了安平县。
远远看到安平县府门,卫芷一喜,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武陟拦腰从马上放下。
“殿下专心赏景,不送。”
他一夹马腹,身影转瞬即逝,卫芷一阵天旋地转,望着他没甚好语气的背影跺脚:“生气了?怎么都这么爱生气!”
“我哪里惹到他了!”
等徐良载着嬷嬷姗姗来迟,天色已经隐隐擦黑,又往里行了千百米,才终于见到安平县的真容。
“这还真是……民风淳朴啊。”
看着荒芜的街道与路边荒田,卫芷嘴角一抽,终于明白武陟为何气不顺。
但凡见过安平县的,无论再昧着良心,怕是也说不出踏青赏景这种话!
眼前的村镇不似村镇,官府不似官府,卫芷两世加起来活了二十来年,也没见过这种贫瘠的土地。
她皱着眉走进田埂两侧,不顾嬷嬷的阻拦,弯腰抓起一捧泥土仔细打量。
末了,卫芷松开手,任由细沙在风中逸散,她神色凝重质问徐良:“安平县距京城不过二十里,堪称一句京中地界,为何土地如此贫瘠,却无人上报!”
徐良在安平生长多年,比卫芷的痛惜更多了几分苍凉,他仿佛一瞬间腰都佝偻了起来,道:
“殿下,您看清楚,这不是贫瘠,而是大旱啊!”
“胡说!”卫芷瞬间冷肃,一身气势压得徐良喘不过气:“京城一带虽不似江南,却也四季分明,雨水充足,还有朝廷修建的水渠,如何干旱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