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声泪俱下,引经据典要反驳卫芷,不愿相信上面的达官显贵,实际上并不在意平头百姓
他扼腕道:“当初大启立国,国师携百名大儒一同落下科举丰碑,就是为了振奋大启学风,使百姓知廉耻,守善义!”
“然现在呢,百万子民目不识丁,寒门再难出贵子,如今就连科举,也是名存实亡!”
“苍天何在、道义何在啊!”
徐良痛惜的真切,就连见惯权势倾轧的卫芷,也难免升起兔死狐悲。
是了,为何同样是大启子民,普通百姓却在权贵的刻意压制下,连本书都买不起?
卫芷无从解答,她只淡淡掠过徐良,视线飘至更远,轻声道:
“你说的道义我不懂,我也不是很感兴趣,但你若想做,我可以帮你。”
“只看先生有没有足够的决心,毕竟,您将要面对的可能是整个朝堂,盘虬多年的门阀世家。”
“只要殿下不退缩,臣贱命一条,纵死又何妨!”
徐良蹭的站起身,怒目注视着卫芷,眼中燃着熊熊烈火。
卫芷却知道,这把火并非烧向自己,相反,她甚至会在一旁倒油煽风,助他的火越烧越旺。
卫芷思忖一瞬,对接下来有了计较,但还是先试探徐良的态度道:“那么不知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啊?什么打算?”
徐良的热血沸腾还没降下去,被卫芷忽然的打断愣了愣,问:“不是殿下指示小民吗?”
“你难道只会被人推着走,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吗?”
卫芷摇头叹气,果然这人空有一腔热血,却原来是个脑内空空的莽夫?
卫芷失笑,引导着问道:“那不知先生现在在做什么,与先生开启民智的志向可有关?”
“这、殿下,说来惭愧,殿下莫要耻笑我才好。”
徐良挠了挠头,一改先前疯癫激昂的模样,露出一口白牙嘿嘿笑道:“鄙人不才,在村子中建了个书院,分文不取,白日里就教导附近的村民读书写字。”
“白日?”卫芷敏锐捕捉到不寻常之处,反问道:“莫非晚上还要做别的?”
徐良不甚自在的耸耸肩:“晚上自然是刻字印书,一部分分发给学生们,多余的就拿去卖,也能挣些闲钱。”
“所说入不敷出就是了……”
徐良有些羞愧,妄他一番高谈阔论,然却是个穷困潦倒的穷先生,就连教书,也没有政府批文。
卫芷看他一身寒酸,狐疑地问道:“那你的书院,它正规吗?学生名册可有登记,官府可有批文。”
一语中的,直击徐良痛处。
他眼神躲闪,反复嗫喏着说不出话,顾左右而言他:“学生、学生还是很多的,书院嘛……也蛮好的,蛮好的。”
他一脸心虚相,不用多问,卫芷已经猜出了他的书院是个什么形势,毫不留情揭穿他:
“所以……是经营着一个没有经官府批文的,黑书院。”
“而你的学生,也没有名册,没有任何背景走访,甚至有些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甚至你的教书先生身份,估计也是自封的,压根没有经过县上的调遣考核……”
卫芷啧啧称奇,绕着徐良打量一周,将徐良的老底全数揭穿道:“你这就是个黑作坊啊,官府一查一个准,居然让你平安无事开到了现在,该说你运气好吗?”
“才,咳咳、才不是全凭运气呢,鄙人也是有些许实力的!”
徐良触底反弹,总算鼓起勇气反驳道:“我创立不平书院距今足六载,启蒙了一批又一批学子,十里八村对草民皆是尊敬,怎会举报我!”
“行吧行吧,你说是就是吧。”
卫芷摆摆手,也听明白了徐良是在做善事,叹了口气道:“不若我随你去一趟书院,看看能不能先搞一个官府批文。”
“否则万一被有心人顶上,你照样要服牢狱之灾。”
徐良大喜过望,他这些年如何不想要批文,可打通官府关节,处处需要钱财。
而钱财对徐良来说,委实是难如登天的一等一难事。
制止了徐良想要拜谢的举动,卫芷换上便服带着帷帽,顺眼已经出现在出城的马车上。
烟柳还在受罚,且乡下艰苦,府中的小丫头们没见过那种粗野地方,于是卫芷干脆轻装出行,只带了一个嬷嬷和一众暗卫。
“你还没说为什么叫不平书院呢?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暗卫悄无声息,徐良自然不得而知,他坐在外面驾着车,高声回答卫芷的疑问:
“自然是胸有不平事,誓要将其荡平了!”
“还挺有雄心壮志,看来先生是隐忍多年了?辛苦辛苦。”
卫芷浅笑着不再出生,窗外风景一闪而过,似乎已经出城许久,越走越偏僻。
她正昏昏欲睡,忽然被徐良急促的惊呼声打断,马车一阵摇晃,猛地一阵顿挫,居然停滞不前了。
“怎么回事!你这刁民,会不会驾车啊!”
嬷嬷扶着卫芷,心疼的看着她额头撞出的红痕,眉头一皱就是斥责徐良:“殿下有个什么好歹,你拿什么交代!”
“对不住对不住,殿下恕罪,嬷嬷赎罪,这、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徐良反复抽了几下马屁股,高头大马却只是打了几个响鼻,蹬着蹄子怎么也不肯走了。
“驾!驾!你这马儿,怎么还闹上脾气了!”
“噗——”
“别白费功夫了,你这车辙都陷进泥地了,还能跑就奇了。”
卫芷正要掀开帷帽出去查探,就听到一声熟悉的清越男声,如水击玉石,浑圆清澈,她惊喜地掀开门帘往外看去:
“武陟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好巧!”
武陟先生今日带着面具,身着一身银白劲装,宛如一个勋贵世家的公子,无双绝伦。
面具之下的李悟之嘲讽地勾了勾唇,暗道:能不巧吗,他得知卫芷跟着一个陌生男人出了城,匆匆忙忙追上,好不容易才跟上他们的脚步。
他此时身在马上,握着缰绳靠近几分,道:“正巧路过而已,没想到里面竟是殿下,失礼。”
“就是殿下这马车车辙已断,且深陷泥土,怕是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