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一步，翻看卫长身上的腰牌，红唇轻启缓声念道：
“伏星？这是御赐的名字吧？你是父皇麾下走出的暗卫？”
无名无姓，以伏为首，是父皇一贯的赐名风格。
果然卫长肃着一张脸，垂眸点了点头，沉声公事公办道：
“禀长公主殿下，鄙人乃圣上亲属，听从圣上旨意，绝无私心，还望公主殿下放心。”
身后的侍卫已经开始逼近，作势要将小覃捉拿。
而卫芷清楚，一旦让小覃被他们带走，所去的地方只会是大启最森严的天牢。
天牢不同于普通诏狱，于是私属于皇宫的刑慎之处，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它有来无回的传言。
都说宁入地府、不入天牢，便是因为即使入了地府，或许还有转生的希望。
而一旦入了皇城天牢，便是注定此生无望，尸骨无存。
外人将天牢传的神秘可怖，谈之色变。
都说一旦被圣上列入必死名单，便会有黑衣红瞳的暗卫将其抓获，随后投入天牢百般折磨。
届时便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甚至从未有人见过天牢中有尸骨流出。
都说里面有食人血肉的妖物，那些被折磨致死之人，尸骨统统被喂了妖怪。
经年累月的谣言传下去，现在再提押送天牢，无疑是比凌迟腰斩还要残酷的刑法。
身为自幼受宠的公主，卫芷倒不至于对天牢一无所知。
自然知道天牢并非传言那般恐怖阴森，却也明白里面不是什么好地方。
刑法较之大理寺更重更甚不说，甚至就连那些不见踪影的尸骨，也是因为被人废物利用了去。
天牢不止是一个关押之所，而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各科人员完备的地下暗堡。
其中之深不可测，堪称一个影子皇城。
里面养着大批的精湛大夫，他们用其中的犯人试药炼药，研究人体的经脉穴位。
其中包括皮肉、脏器，甚至头脑，都被这些各有专精的太医瓜分。
这些人生前，要被太医们用来观察研究，记录的册子装满了一整栋书房。
至于死后，那便干脆被肢解拆分，细致的研究其中的血肉脉络。
思及此，卫芷脸色难看至极，她气血翻涌，一阵干呕，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一退，便正巧退进了李悟之身前。
他从高处往下观望，只看到卫芷挺翘的鼻尖，和绷得平直的唇角。
卫芷垂着眼眸回忆，神色看不真确，李悟之心疼的皱了皱眉，借着身体的掩饰托着卫芷的腰。
身后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将她支撑，终于止住了卫芷的退势。
她堪堪站稳，沉思的眸光一阵闪烁，定定落在伏星身上：
“无凭无据，你们如何证明这些毒物是覃太医的？”
谁知伏星胸有成之，从身上摸出一封用蜡油密封的密信，上面的笔迹卫芷从未见过。
伏星将新建展示给卫芷，随后有让人拿出击掌药房，将二者的字迹做了对比：
“殿下请看，这封书信是我们在覃太医身上找出来的。”
他又抖了抖那几张药方，视线望向围观的众人：
“而这些药方，都是覃太医亲笔抄攥，两相对比，确认是同一种笔迹。”
没想到自己不过紧随而至，却还是已经让伏星等人做了这么多准备。
卫芷目光和李悟之隐晦的对视一眼，深知这次留不住小覃了。
况且……
卫芷思量着，将目光落在小覃身上，缓缓道：
“小覃太医，本次皇宫被投毒一事，事关重大、本宫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她也是有次疑虑，才没有在门外就应下刘太医的请求。
实在是这次投毒一事太过蹊跷，卫芷必须摒弃私情，首要之事是抓出真凶。
而卫芷自认并非善辈，既然有嫌疑，便不能放过。
她逐渐从突发事件中恢复几分冷静，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行为太过不离职。
她不能因为和小覃有过几面之缘，便对他抱有善意的辩解。
更不能因为李悟之先前语焉不详的提醒，就一味认为但凡被抓出来的，就都是无辜之人。
卫芷默默从李悟之身前离开，她心生懊恼，不该被外人左右了思绪。
她靠近了小覃一步，居高临下眯着眼审慎眼前之人，冷声问道：
“覃太医还有别的要说的吗，本宫不会诬陷无辜，却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尤其此次被牵连的，还有她体弱的母后。
小覃求助的神色一僵，他很快掩盖住了眼中的不自然，继续近乎绝望的看着卫芷：
“下官可以保证，这些药物绝不是下官所制！更不是下官在宫中投的毒！”
他举起手，目光坚定：“下官今天若是有半句谎言，就让下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他目光殷切的看着卫芷，抓着卫芷衣摆的指节颤抖：
“求殿下给下官一个公道，下官还有老母要照顾，不能被带去天牢啊殿下。”
卫芷心明眼亮，始终冷眼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并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可后来他发毒誓，双眼确实真挚恳切无比，眼中的惶恐又做不得假。
那就有些怪异了……
卫芷思索几息，定了定尚还混乱的心神，看向伏星：
“此人你们可以带走。”
“殿下？长公主殿下！您不能这样对我！”
小覃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凄惨丝状，一瞬间脸色灰败，跪在卫芷脚下不住的磕头：
“下官保证没有参与投毒，这些东西我真的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扬着涕泗横流的一张脸，转眼磕出了满脸的血迹。
血水顺着光滑平整的地砖，一路流在卫芷脚下，让她又开始于心不忍。
卫芷从小就佩服刑部的大人们，她自认心狠，从不手下留情。
可一旦面对这种情况，在确认真相之前，还是免不了萌生恻隐之心，担心自己会不会误判。
身后有人拉了自己一把，动作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卫芷轻轻后退一步。
脚尖后退，离开了血迹的范围，避免了精美的珍珠绣鞋被血水沾染。
李悟之大氅上的狼毛上乘，选用的是精壮成年狼腹的软毛，即使是最娇嫩的皮肤，也不会觉得不适。
“明华，别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