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低声提醒,声音穿过廊外的夜风飘进卫芷耳边。
除她之外,再没有人注意到。
卫芷一顿,握紧了掌心上前一步,踩在小覃流出的血迹上。
她看向伏星,坚定的通知他自己的底线:
“带走可以,但不能送入天牢,只能见他带入大理寺,本宫亲自监管审问。”
“殿下,这不合规矩。”
伏星不赞同,拧眉向卫芷重申:“下官奉陛下之命,陛下下旨,要将下毒之人送入天牢。”
小覃已经吓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卫芷冷冷看了他一眼,压下心中隐隐的心软,告诉自己此人现在是嫌犯。
她看向伏星,同样坚定道:
“本宫知道,但他现在还只是审问期间,并未确定是背后下毒之人。”
伏星眉头一皱,觉得卫芷胡搅蛮缠,直接向她行了一礼,随后扬手向身后人示意:
“还不来将罪臣捉拿,押入天牢,陛下要尽快审出结果。”
“等等。”
卫芷扬起下巴,站在原地,刚好挡住了房中众人的去路:
“本宫谨遵大启律法,一切按规矩行事,你们只管去做,父皇那你会有我来交代。”
伏星仍然坚持,拧眉道:“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还望殿下体谅一二。”
他顿了顿,提醒卫芷:“殿下若当真想亲自审问,可以先容我们带走,您再向陛下讨要此人便好。”
卫芷不肯让步,即使现在小覃的立场还未可知,但她也有自己的私信。
投毒之人无论是谁,既然在这皇宫嚣张多年,那么定有其过人之处。
要么是极高的本领,要么是有着极高的地位,无论哪一点,都代表父皇已经不可信任。
比起将小覃放入天牢任人宰割,卫芷更倾向于亲自看管、亲自来审问。
只有给小覃一个公道的审问,届时无论结果是好是坏,起码能给卫芷一个真相。
李悟之转瞬就明白了卫芷想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视线轻飘飘的看了小覃一眼,心中再清楚不过。
无论此人究竟是冤是屈,以他对那人的了解,绝不会让这人活过今天晚上。
他看小覃的目光凉薄,像在看一个死人,一具尸体。
小覃没有注意到李悟之的目光,他被捂上嘴,却还在救命稻草一般看着卫芷。
卫芷不曾看他,犹豫一瞬,最终拿出前些时日父皇赏赐的御牌:
“父皇说过,见此牌如见真人,现在可以了吗?”
这块靠揭穿铁矿得来的令牌,原本是让卫芷进出宫门一用,并未有额外的权力。
但到底是圣上钦赐,上面的印鉴已经足以证明令牌的无上权力,的确有见令牌如见真人的资格。
伏星一惊,再次行礼的姿态更加恭敬,比见卫芷时多了几分畏惧: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长公主吩咐。”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卫芷施施然收起令牌,大手一挥,便有公主府的暗卫上前,接过了瘫软的小覃。
她冷声看着小覃:“本公主信与不信你,不是本公主说了算的,而是看你如何表现。”
小覃显然有事瞒着自己,卫芷提醒他:
“交代的越多,对你才越有利,否则事后查出来,那就晚了。”
此话一出,小覃脸色苍白,双唇艰难的煽合之后,望着卫芷的目光欲言又止。
卫芷也不再逼问,大理寺的手段众多,相信很快他就会全部交代了。
自有人将小覃押送入大理寺,李悟之和卫芷落在后面,他轻声道:
“明华觉得他是?”
“不,我觉得他一定不是。”
此时安静下来,卫芷终于有机会静静理清思路:“太快了,也太简单了。”
一个有胆量和能力给整个皇宫投毒的人,会有可能将密信随身携带,将毒药藏在太医院吗?
就连卫芷这种半吊子,但凡做点什么需要保密之事,都会换个笔记和身份。
而伏星亮出来的那封信,居然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字迹的主人。
思及此,她看着李悟之:“这就是你说的,让我不要相信,也不要声张的人?”
李悟之干脆的承认了:“是,但你只信了一件。”
他让卫芷不要相信所谓的真相,卫芷信了,却没有听从他的不要声张,甚至大张旗鼓的将人带走。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卫芷淡淡点了点头:
“你藏着事不告诉我,那我就只能按我的方式,自己来找了。”
她想通过小覃,猜测真正的投毒着究竟做了多少,又究竟有多大的能力。
此时已经过了子夜,进入了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天上的星光在退却,日光却还未升起,偌大的皇宫,连虫鸣声响都消逝了。
只有簇拥着卫芷的宫人,前前后后提着宫灯,照亮昏黄一片。
李悟之抬眸,往武帝所居住的太和殿注视一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阴影还太过庞大,能将现在的卫芷吞噬。
他叹了口气:“明华想做便做吧,你我既然有交易,我会竭力帮你就是了。”
卫芷听出一些莫名的感慨,想了想,又提起两人的交易:
“我已经在查老国公的事了,但是已经过去许久,当年的人也都散落各地,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她本以为李悟之会遗憾,谁知他只是淡淡颔首:
“是吗,明华慢慢来就是,不着急。”
他已经过了那个,迫切想要找出真相的年纪了。
更不要提,他现在已经知道真相。
李悟之看着还在思索的卫芷,忽然开口:“东阳雨水已经下了五日,明华的准备做的怎么样了?”
他忽然提起此时,卫芷算了算时间,还有五天才能动手。
她点点头含糊盖过:“好了,本宫不会让东阳百姓流离失所的。”
她所需的物资和药物已经全部备好,只等时间一到,就能疏散百姓。
李悟之见她不欲多言,也配合的不过多追问,只是在背后悄悄打了个手势。
身后立马有只信鸽扑簌着翅膀离开,信件一路传到东阳,时刻观察着河坝的情况。
东阳多水路,河坝是最重要的疏水工程,若是河坝一朝塌陷,整个东阳怕是会一连串的陷落。
而此时的李悟之,自然不知道所有的河坝,已经全部被卫芷加固。
除了沐梓烟铺面附近的那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