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芷早已安抚好沐梓烟，给了她继续开办下去的信心，如今产业已经尽数转移到了东阳。
大雨还在持续，只等将沐梓烟淹没的那一刻。
到了大理寺，正在值夜的吏官显然没料到卫芷的到访，一行人到达的时候，他甚至还打着哈欠。
“大理寺卿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没有亲自在大理寺等候吗？”
伏星拔刀上前，他口中的大事并非卫芷到访，而是白日里宫中已经戒严。
按理来说，这些与案件相关的官员，也都该留在衙门，以便圣上随时有可能的传讯。
然而现在大理寺空落落，甚至就连轮值的吏官，也仅仅是个小小的七品评事官。
此事评事官哈欠打到一半，原本散漫的态度一顿，神色慌张看着走入的卫芷与李悟之。
“殿、殿下！长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他忙不迭的迎上来，一身老旧的官袍褶皱不堪，显然是因为他方才的打盹，而被睡皱的。
卫芷拧着眉看着连滚带爬奔过来的评事官，回忆平日里对大理寺的印象。
印象中的大理寺卿勤恳正直，爱民日子，在位十年从未有过冤假错案，百姓甚至将其称为在世青天。
可卫芷却始终对大理寺怀有疑虑，无他，大理寺太过深不可测。
父皇当年便是靠着执掌吏部，才得以一步步在朝堂上展露头角，慢慢的赢得了皇位。
或许是因为当年的携手相伴，父皇向来将吏部看得极重。
但凡五品以上官员任职、调遣，统统都要经过父皇过目，从不假与人手。
卫芷对大理寺卿的唯一印象便是，这是一个滴水不漏，且极其谨慎的人，无法轻易看破。
也正是因为这一重原因，卫芷以为，以他的谨慎作风，哪怕没有圣上旨意，也一定会在大理寺彻夜等候。
一为有备不时之需，二也是为了面子上支持父皇，表露衷心。
伏星并未想这么多，他只是单纯为维护皇权。
今夜宫中戒严，但凡对圣上真心崇敬之人，都该诚惶诚恐的留在衙门，随时准备为圣上分忧。
此时评事官有苦说不出，头恨不得埋进地底。
他想糊弄过去，连忙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长公主殿下，您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知会小人一声，好让小人收拾收拾。”
他踢开了脚下一团沾着血迹的不明物，唯恐惊吓到卫芷。
卫芷早在甫一进入，就已经将整个议事堂观察了一遍，心中感慨万分。
到底是关押人贩之所，尽管有一个名声在外的大理寺卿，也改变不了里面阴森肃杀的气氛。
伏星见他态度敷衍，冷哼一声还想说什么，身后的李悟之忽然道：
“公主分明派了人提前来通报，为何你会说没有见到人？”
“啊？将军……这。”
他支支吾吾，卫芷扫了眼下人端上来的茶盏，将视线移回在他身上，也好奇的看着：
“本宫早已派了腿脚快的宫人来通报，按理说该比我们早到，可为何本宫没见到人影？”
评事官有些慌乱，但更多的是迷茫，不明所以的看着卫芷：
“可微臣、从未见过什么宫人啊？”
他在内心悄悄补充一句：明华殿下来之前，他睡得正香，根本无人来打扰。
李悟之坐在卫芷身边，黑色大氅带出一道冷风，卫芷轻轻皱了皱眉，不满的看着他。
察觉到卫芷的控诉，李悟之楞了一瞬，反应了过来，对卫芷耳语道：
“抱歉，军中习惯了，没见过殿下这般娇气的。”
卫芷依然在打量大理寺，闻言看也不看他一眼：
“不是本宫娇气，是从未有人敢在本宫面前无礼。”
从小到大，能和卫芷打的有来有回的，也只有一个李悟之了。
李悟之失笑，将心神收回，继续与评事官的话题：“是没见过，还是没见？”
评事官诚惶诚恐，无论如何也担不起这个不见来使的罪名，连忙在卫芷面前信誓旦旦：
“将军、殿下，下官可以用这颗人头保证，今夜绝无虚言。”
他苦着脸，展示议事厅的布置：“殿下，我这也藏不了人呐，您真的是今晚第一个来此的人。”
卫芷没说信与不信，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大理寺牌匾，随后轻声吩咐：
“去查，从太医院开始，将每条路都查一遍，找出这个人。”
卫芷现在甚至宁愿此人是跑了，也不希望他是遇害。
否则，偌大的一个皇宫，本该是大启最森严神圣的场所，却继投毒之后，甚至疑似出现了杀手？
这种猜测卫芷不敢说出口，她只能寄希望于，赶快找出这名不见踪影的小太监。
李悟之此时也召出了两个人。吩咐道：
“你们去查大理寺，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务必要找出有没有藏人的痕迹。”
手下有人应了声是，带着杀气离开。
李悟之的地位在朝中是极特殊的独一份，他手握兵权，与太子情同亲兄弟，又有镇国公府的多年拥趸。
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但偏偏他手握如此让人眼红的权力，却行事作风低调，甚至很少上朝，摆出一份不问权势的姿态。
然而卫芷却知道，正是他这副什么也不求的模样，才最让父皇忌惮。
帝王心术深如海，每一个高位者，所学到的第一课便是，一定要找出对方的把柄。
或可称为软肋、逆鳞，种种说辞，归根结底无外乎，是找出一个对方的弱点。
有的人野心蓬勃，那么权势地位便是能将其拴住的绳索，高位者从不会惧怕手下人有野心。
而也有人贪财、好色、追名逐利……这些都是弱点，都能拿来利用，用以制衡掌控。
但这些李悟之统统没有，他身处朝堂，却仿佛置身事外。
卫芷深知，什么也不要的人最危险，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算计的更深。
她想的越来越远，便不自觉有些走神，李悟之等了许久不见她开口，终于提醒她：
“明华想将人安置在何处？”
卫芷回神，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小覃，沉吟片刻道：
“按规矩先入名册吧，找找他与皇宫可有过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