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粉衣女子衣衫蹁跹，蝴蝶一样轻飘飘地飞过来，然后是哭天抢地的一阵哭嚎。
动静之大完全与她柔弱的身影不符，李悟之被打断，皱着眉望过去，发现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和半月前肿胀的脸相较，沐梓烟有恢复了柔弱可欺的贵女形象。
她如一只脆弱的蝴蝶飘在公主府邸门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卫芷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
李悟之正烦躁着，尤其觉得沐梓烟碍眼，他轻咳一声，吓地沐梓烟眼泪都被憋了回去。
“谁？是谁在哪！”
沐梓烟警惕地往公主府门前靠近，不愿意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外男看到。
李悟之对待外人向来疏离，甚至没有理会沐梓烟的惊慌失措，径直饶过她拍了拍门。
府门一直紧闭，并不代表里面就没人守着。
沐梓烟在这里哭嚎却无人开门，唯一的解释只会是不受欢迎，被卫芷有意晾着。
然而即使是所有人心知肚明，出于对长公主的尊敬和为表诚意，沐梓烟也只能继续装傻，哭到卫芷愿意让她进去。
“威远将军？您快请您快请，小人有眼无珠，竟不知将军今日到访。”
果然李悟之敲门不过转瞬，就有诚惶诚恐的小厮来开门，惟恐怠慢了李悟之。
显然是主人授意之下，下人们知道谁是贵客，自然上行下效，惟恐招待不周。
李悟之倒不至于迁怒，他沉声道：“是我唐突，没有提前发帖问候，叨扰了殿下。”
“不打扰不打扰，殿下正在小憩，容将军去茶厅稍等片刻，奴去通报殿下。”
小厮忙不迭关上门，最后在门缝中仿佛才看到沐梓烟一眼，佯装愣怔后夸张道：
“哎呀！沐小姐怎么也在？瞧我这眼睛，竟没看到沐小姐！”
他演技浮夸，沐梓烟脸色一僵，也只能强撑起脆弱的笑意，偷偷塞给小厮一枚金叶子：
“不知殿下今日可方便，还请劳烦小哥为我通报一声，我有急事要见公主一面。”
“不敢当不敢当，沐小姐您是殿下知己好友，我这就去问问。”
他推拒了沐梓烟的金叶子，嘴上说着不敢当，却身体守着门缝，不让沐梓烟进入。
“沐小姐您稍等、稍等！”
小厮讪笑着关上门，砰地一声，险些砸在沐梓烟鼻尖。
同样是没有提前递帖子，威远将军被恭敬请入茶厅，而自己却没晾在门外。
迥然不同的待遇，让沐梓烟有些慌神，莫非卫芷还在怀疑自己？
再哭已经哭不出来了，沐梓烟绞着手帕喃喃自语：“不可能，明华这么蠢，不可能发现那些生意的问题，莫非……”
她眼神一暗，悲痛都减了几分，只余下对昨晚所见的心疼：“她竟然如此忍心，将邹郎放入军中磋磨。”
“若不是我昨晚偷偷进去探望，邹郎那一身伤，还不知要加重到什么时候！”
卫芷此时仍在书房作图，身后跪着前来汇报的暗卫。
“你是说，沐梓烟昨夜女扮男装，进了军营，直到寅时才走？”
“是。”暗卫一字一句，揭开沐梓烟自以为隐秘，且为之自得的情愫：“当时天已蒙蒙亮，属下看得一清二楚，是沐家二小姐没错。”
“呵、她倒是细心如发，还知道带药探望。”
卫芷冷笑一声，接过暗卫递来的药瓶：“这上面有沐府印记，是属下从驸马帐中偷拿出来。”
药瓶瓷白细腻，底部清晰可见沐梓烟的私印，卫芷看着这熟悉的印记，更为嘲讽道：
“看来是她亲手做的药，这才印上私章，想让邹佑寒睹物思人？”
“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卫芷声音凉道透顶：“却不是为了效仿花将军，为国为民，反而是与有妇之夫暗通款曲，私相授受。”
“她沐梓烟当真是好出息，混入军营这种一等一的大罪也敢犯！”
卫芷并不气愤于沐梓烟与邹佑寒的私情，相反，他们越是得意忘形，就越是对卫芷有利。
她只是觉得恶心，厌恶这两个曾将自己蒙骗的人，自己上辈子居然败给这种人！
她正思忖间，门外传来一声轻敲，是守门的小厮前来通报：“殿下，威远将军来了，奴才按您的吩咐，让将军去了茶厅等候。”
既然要合作，卫芷自然有十足的诚意。
公主府的大门敞开是最基本的信任，但凡李悟之来访，无需提前递帖子，门房一律将其请入府。
等卫芷穿着常服赶到茶厅时，就见李悟之神情淡淡，似乎主动来找自己的人不是他。
“现在该我说一句稀客了，悟之哥哥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我府上吧？”
卫芷一改书房时的运筹帷幄，面对李悟之，还是做出骄纵的模样笑道：“怎么样？今日府上清净，悟之哥哥要不要好好转转？”
她这副撒娇卖乖的模样，李悟之再熟悉不过，清楚卫芷在讨巧，想得自己的信任。
或许面对武陟先生，才是她真实的模样？
收起眼中嘲讽，李悟之阖眸端起茶盏，刮着茶沫缓缓品了一口，再熟悉不过的茶香。
“我说陛下今年怎么换了茶，原是去岁的西湖新茶，到了殿下这里。”
虽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卫芷无端觉得，他在没话找话。
这就有些稀奇了，卫芷坐在旁边端起茶盏闻了闻，了然调笑道：“这茶我平日都舍不得喝，丫鬟却上给了你，看来悟之哥哥深得我府中丫头们的青睐呢。”
“明华说错了罢。”
李悟之挑眉，凤眼深邃幽暗，漫不经心侧过头看着卫芷：“没有主人的授意，谁敢用御赐的新茶招待我。”
“比起丫鬟们，岂不是更应当说是主人的青睐？”
看不出情绪的一眼撇过卫芷就懒散收回，却让卫芷心跳加快，思绪被他看似专注的一眼叫停。
李悟之这是什么意思，调戏自己？
“怎么，我说的不对？”李悟之再次轻飘飘来口，总算叫回卫芷的思绪，她懊恼与方才的失神，在这场交锋中落了下风。
既然输了一局，下一场自然要找补回来，卫芷向来不服输，她托着下巴巧笑倩兮：
“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我若说青睐悟之哥哥，你就愿意留在我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