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芷摇头叹息，和身后之人对视一眼，摊开双手无辜道：
“赵姑姑您也看到了，本宫已经提醒烟柳了，是她不相信的。”
赵璞没出声，看着烟柳鹌鹑般的身影，竟然也难得的起了玩心，一言不发等着烟柳的反应。
烟柳听到卫芷叫赵璞的声音，下意识身体一顿。
然而就在她想要回身行礼之时，却发现不曾听到赵璞的声音，还以为卫芷又在吓唬她。
她小声嘀咕，甚至离卫芷远了些，不满道：
“殿下，您也不能一个招式用两边啊，烟柳又不是傻的。”
卫芷嘴角的笑意已经抑制不住，赵璞见时机已到，望着烟柳的背影轻咳一声：
“是吗？烟柳说说这宫中谁是傻的？”
“自然是……”
“谁！”烟柳正要回答，被忽然发声的赵璞惊的跳起来，手忙脚乱给自己整理着装：
“赵姑姑、是您，您怎么来了……”
“我早就到了，殿下不是提醒你了？”
赵璞一改方才看热闹的戏谑，故作严厉的横了烟柳一眼，轻飘飘吓唬她：
“烟柳身为贴身女官，不以身作则，给其他宫女们做榜样就算了，还如此顽劣，岂不是带坏了公主？”
她摆摆手，带上两个精明能干的宫女，直接就要给卫芷介绍：
“殿下，这是我刚教导出来的两个贴身宫女，不若殿下留下她们二人，将烟柳交给我？”
在烟柳看不到的角落，卫芷差异的挑了挑眉，没想到赵夫人都开始逗乐了。
她做出认真考虑的样子，竟是将那两位宫女细细打量一番，最后若有所思道：
“本宫看两个都不错，确实都留下比较好。”
卫芷一本正经的欣赏着两个身形高挑的宫女，烟柳本就对自己娇小的身材不满，认为不方便保护公主殿下。
现在见到两个宫女言行举止都如此优秀，登时着急的冒出泪花，却不敢阻拦公主殿下选用更好的宫女。
见她哭了，卫芷和赵璞对视一眼，终于停止了逗她。
“烟柳儿？别哭啦，没看出来赵姑姑在逗你吗？”
卫芷好笑的拍了拍烟柳的肩膀，谁知烟柳竟然瑟缩一下，胆怯的躲开之后，迟疑的向卫芷确认：
“殿下没有骗我，不是要赶烟柳走吗？”
“谁敢将我们的烟柳赶走啊。”赵璞走过来，严肃的板着脸，但眼中分明是慈爱。
她看着烟柳，嗔怪的调侃她：“谁敢将你扔了，那你着眼泪怕是明日就要将皇宫淹没。”
赵璞难得开起玩笑，烟柳回忆的看着两人，终于破涕而笑：
“殿下当真没有不要我！我还会跟着殿下一辈子！”
“傻丫头，谁也不会跟着谁一辈子。”
赵璞叫回那两个用来吓唬人的宫女，这是她刚调教出来，送入皇后宫中伺候的。
烟柳不服，闷声闷气道：“赵姑姑不就一辈子跟着皇后娘娘吗，我也要一辈子跟着公主殿下。”
赵璞闻言神情一愣，望着烟柳的眼神带了些怀念。
她也曾以为能陪伴皇后娘娘一辈子，可如今岁月变迁，皇后娘娘的身体……
卫芷眼看着赵璞开始伤怀，连忙示意烟柳不可再提，转移二人注意力道：
“赵姑姑来我这里可是有要是？今早那疯了的蓝娘子怎么样了？”
赵璞过来正是要说蓝娘子的事，她在前面领路，带着卫芷去往皇后正殿，边走边说道：
“此时说来离奇又简单，先皇贵妃当年意外病死，这蓝娘子便一心认定，先皇贵妃是被奸人所害。”
“于是她便下毒，想要害死当朝后宫所有人？”卫芷稀奇极了，拧眉问道：
“她哪怕服侍过皇贵妃，也到底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侍女，去哪里寻得这千古奇毒？”
赵璞长叹一声，视线望着远方，声音有些感慨道：
“殿下应该知道，先皇贵妃娘娘入宫，并非所有人所愿？”
“是，许多人都是这样说。”
卫芷思忖一瞬，缓声问道：“莫非是先皇贵妃娘娘，她死前留下了毒药？”
那也同样说不通啊，卫芷不相信任何一种理由，尤其眼下这种说辞，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赵璞竟然轻笑一声，嘲讽道：“是先帝，他将先皇贵妃强取回来，没想到当真有几分爱慕之心。”
“于是就在先皇贵妃死后，先帝看谁都像害死她的凶手，便叫人暗中寻找毒药，想要将她们通通药死。”
“先帝他……”烟柳在后面聚精会神的听着，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打断了赵璞的声音，赵璞回身警告的看了她一眼，斥责道：
“主人在说话时，烟柳不得出声，知道吗？”
否则万一被有心人大作文章，说卫芷一个公主却御下如此不严，恐怕有失卫芷的身份。
烟柳也明白赵璞是为了卫芷着想，捂着嘴连连点头，然而双眼放光看着赵璞，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赵璞被打断后便没了细说的心思，干脆三言两语盖过：
“总之，先帝刚找齐了足量的药，却因为身体有恙，早早去了。”
卫芷点点头，接下了赵璞的未尽之言：“于是这些药物，便通通落在了蓝娘子手中？”
“是，还是明华殿下聪慧。”
赵璞唏嘘的道：“也不知她一个没了主子的宫女，是怎么在宫中做这么多，还不曾被发现的。”
她相信皇宫威严，相信大理寺公正，相信这皇宫虽残忍吃人，却仍然在皇帝的治下，仍应有一丝底线。
而卫芷不会如此天真，她在心里默默回答赵璞的疑惑。
当然是因为，蓝娘子并非真正的凶手。
谁都知道年岁久远，先皇贵妃宫殿被封存多年，如今现存的，并未有几人真正见过蓝娘子模样。
卫芷现在怀疑，这位所谓的蓝娘子，也是被假冒出来，编故事一般强行给这桩风波画个尾声。
红柱长廊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厚重鞋底踩在青砖上的簌簌声响。
安静的却不静谧，行走其中，总觉蕴含杀机，令人毛骨悚然。
卫芷又开始想起，那些关于先皇贵妃的传言。
从一个娇艳的京中白芍，变成宫中被先帝扼杀的一抹残魂。
也不知这世间除了她们这些嚼舌根的，还有没有人记得她这样一个尘沙般的女子。
卫芷希望她那位所谓的青梅竹马，能稍稍惦记她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