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悟之从未听过这些，且他回来后，圣上与明华的关系并未如此僵硬。
看出了他的疑惑，卫芷轻笑一声，道出实情：
“是邹佑寒的出现，让我与父皇关系缓和的。”
李悟之在听到邹佑寒三字时神色一冷，由衷的厌恶此人存在。
“你至于吗？”
卫芷好笑的看着他，接着给他解释：“邹佑寒出现后，我每日只顾着跟着他，就连功课都不顾上了。”
“父皇表面看不上邹佑寒，但是实际从未有过阻拦，甚至隐隐表示愿意给我们赐婚。”
卫芷苦涩的摇摇头，双眸中低落又失望：
“看呐，这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他不盼着我好，只希望我能补不学无术，做个家长里短的妇人。”
她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最好生十个八个孩子，好叫自己没有经历再讨论政事。
李悟之看着悲伤的卫芷，瞳孔隐隐有震动。
这还是卫芷第一次说起这件事……
他有些迟疑，犹豫片刻问起当年自己班师回朝那日：“明华曾经在城外，为驸马修建过一座别院。”
他强忍着心痛，顿了顿继续道：
“听闻奢华至极，四季如春，四处仿照魏晋遗风，只为讨好驸马。”
“什么？”
卫芷一愣，有些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李悟之又提醒道：
“就在五年前，我入朝为官的那一年。”
“你说这个啊。”
卫芷神色怪异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为什么说是给驸马修的，太浪费钱了吧。”
“不是啊？”
“当然不是！”卫芷急了：“他那时候还不曾答应与我成婚，我干嘛要给他修别院。”
想起这件事卫芷就一阵郁卒，闷闷不乐道：
“那院子是我给自己修的，想仿照清德大夫人，给自己修一个清修之所。”
不过修着修着就变了味，人家清德大夫人一切随心，自己想做的事很多，所以院子也修的有自己的想法。
可是卫芷彼时还不知道，她只是单纯想要和父皇作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最后反倒修成了东施效颦，卫芷有些不高兴，便很少去那别院了。
不过邹佑寒倒是经常去，卫芷若有所思点点头，可能就是这个时候，被误会成是给邹佑寒的院子了。
卫芷看向李悟之，认真对他说道：
“其实我本来不是十分喜欢邹佑寒的，我最初就是为了赌气。”
“赌气，所以将自己许给邹佑寒？”
李悟之阴阳怪气，卫芷也不生气，懊恼的道：
“还不是身边的人……你是知道的，我什么都想要最好，一心想要嫁给天下最有才华的男子。”
“再加上邹佑寒本就是探花出身，我就有些被他的表象蒙蔽了。”
李悟之好笑的看着她，还是不信：“那你喜欢的要死要活，还不惜让殿下给你们赐婚。”
“我都说了是赌气了！”
卫芷有些不满，李悟之究竟有没有好好听自己讲话！
“你认真听我说啊。”
卫芷抱怨一声，这才接着道：“我本来追求邹佑寒，就是想要气父皇。”
“想让他看看，既然他一心不打算栽培我，我能荒唐到什么地步，想要让他后悔。”
“谁知父皇见我每日醉心情爱，反倒对我的态度和缓了许多，甚至继续给我请教书先生了。”
不过先生们已经不允许教卫芷四书五经了，而是尽教一些三从四德，贤妻良母的话。
卫芷烦不胜烦，于是只能更加不服管教，为了躲避父皇怪异的态度，只能将全部心思都花在邹佑寒身上。
于是渐渐的，卫芷甚至将自己也骗了进去，也真的开始对邹佑寒死心塌地了。
李悟之静静的听完，反倒还沉默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才哑声安慰卫芷：“明华，你是大启最优秀的公主。”
他顿了顿，继续道：“若是你遭遇了不公，那也是这大启对不住你，不是你的错。”
李悟之想起卫芷的及笄礼，她才十五岁，她只是想成为自己钦佩的人，却被整个皇宫阻拦。
一个十五岁，且从前被悉心保护的公主，如何能面对这骤然的变故。
可自己居然还在埋怨她不出城迎接自己，埋怨她整日缠着邹佑寒。
他回来之后只顾自己赌气，从未问过卫芷真正的想法，甚至开始躲他。
此时李悟之务必懊恼，不由的想，若是自己那时与明华谈过心，知道了她的所思所想……
会不会明华就不必嫁给邹佑寒，不必变成今天步步为营的模样。
“悟之哥哥？”
见李悟之不出声，卫芷以为是自己说的太沉重，惨到李悟之了。
她放松了一些语气，反倒安慰起李悟之来：“虽然听起来似乎很凄惨，但那几年我过的确实快活啊。”
每日找猫逗狗，闲来无事便去找邹佑寒，在京城四处游荡，将以前没玩过的，通通玩了一遍。
李悟之缓缓摇了摇头：“但这不是明华想要的。”
“只有明华想要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
其余的，不过是蒙骗自己，让自己能好过一点的自我安慰罢了。
心思被戳穿，卫芷十分不满，瞪了李悟之一眼默默走开了些。
李悟之有时候就这点讨厌，他总是一阵见血的将人戳穿！
“明华等等。”
李悟之叫住卫芷，声音格外认真庄重：“明华再等等，将来会有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一天。”
“很快就会到了。”
最后一句声音轻了下去，卫芷却听的一清二楚，心中对李悟之的疑惑更多。
他为何如此笃定，就像是已经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思及此，卫芷自嘲的笑了笑。
她自己却是知道以后的，若是一切如常的话，她最后会咬舌自尽。
……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卫芷眯了眯眼，尚有些不适应。
身边一个墨色衣袖伸了过来，将卫芷眼前的光线全部遮挡。
李悟之等卫芷适应了外面的日光后，这才将衣袖缓缓放下，为卫芷整了整狼毫大氅：
“今天解千华就会被全部解决，明天紧接着就是宫宴……”
“明华吃的消吗？”
卫芷知道他的未尽之意，他在问几天后的东阳大水。
“悟之哥哥请放心，我不会拿百姓的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