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卫芷吹了冷风,思绪清醒几分,头也不回道:
“你是在说我眼盲心瞎,不能明辨是非,还辜负了真心人?”
卫芷不屑,世上哪来这么许多真心情意,除了父皇母后和哥哥,就连夫婿都是为了利用她。
李悟之在身后拧着眉,欲言又止,还是道:“我不是在指责你,有戒心总归是好事。”
“行吧悟之哥哥,以后我多多保持戒心,那我现在是不是该怀疑你要向哥哥告状,说我偷喝酒?”
身后传来李悟之的笑意,她摆摆手:“走吧,你不是想去游船。”
画舫早已停靠,终于等来了包船的客人,乐姬舞姬、吹拉弹唱,使劲浑身解数招待两位醉醺醺的客人。
等卫芷恢复意识,发现自己穿着鞋袜躺在软榻,嗓子干哑疼痛,她敲着脑袋回忆,脑子一片空白,显然是断片了。
“烟柳……烟柳?”一开口嗓子更痛,她踢了鞋袜给自己倒茶,看到茶盏下压着一封李悟之笔迹的字条。
“……他把我送回来的?”
书写的内容总算让卫芷满意,李悟之说武陟先生同意在这月十五见一面,卫芷眉头一蹙,那不就是元宵花灯节。
李悟之安排的还算周全,会面定在较为偏僻的城东景宁寺,为避免暴露二人信息,双方各遮面,身上戴约定好的标记。
她掐指一算,今日已经正月十二,见面日期不过两日后。
烟柳终于蹑手蹑脚进来,道:“殿下,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请您进宫呢。”
她声音难得细弱,怯生生的,卫芷不解:“母后来人你怕什么。”
烟柳嗫喏着:“是赵夫人亲自来的,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赵夫人?”卫芷一惊,有些怵了,她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严厉的赵夫人。
赵夫人原名赵璞,是自幼进宫做女官,后来一心一意扶持母后的后宫一等女官。
哪怕后来出宫嫁了人,丈夫也是几乎入赘,沾了赵璞的光才讨得一官半职,故而人们只称赵璞为赵夫人,而不冠夫姓。
卫芷嘶了口冷气:“你就跟赵夫人说、说我出去了,啊不对!就说我去军营看望邹佑寒了,快去快去。”
“殿下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的?”
话音未落,一道沉稳妇人声从门外传来,赵璞推开门,犀利的眼角扫过卫芷脚下,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卫芷被她眼神看得心惊肉跳,她还没穿鞋,提着裙角想要把脚藏起来,扬着人畜无害的笑脸道:
“赵姑姑,您来啦、好久不见啊赵姑姑,来找我怎么不提前说,我好迎接您呢。”
赵璞不为所动:“殿下千金之躯,老奴不敢让陛下亲迎,该我来迎接您入宫。”
卫芷垂头丧气,换上华服被赵璞押入了皇宫,太和殿的影子一闪而过,她无望招了招手,希望父皇与她心有灵犀,快来救她。
凤仪殿肃穆一片,卫芷挥退殿外想要通报的侍女。
她探头向内望了望,没看到母后,正要松了一口气,就被一声严肃的声音呵斥:“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站直了!”
“站了站了、母后我好着呢!”
在母后面前撒娇卖痴的样子不能被看到,卫芷砰的一声关上门,揣手肃立,端的一副好仪态。
冯皇后捻着佛珠,静静烧完一炉香,这才接过赵璞递来的手巾,矜贵擦拭着斜了卫芷一眼:
“越来越没规矩了,还知道自己是个公主吗,该为万民做表率吗?”
“公主公主,我就不是您的女儿吗?”
冯皇后眼一横,放了手巾冷眼射来:“你说什么?怎么不大点声让我听听。”
母后要发威了,卫芷熄了声,连忙上前给冯皇后捏肩:“母后~我说我想您了,出宫多日,看不到您我好不习惯。”
“我怎么觉得你乐不思蜀,忘了还有宫中的父皇母后。”
冯皇后语气已经放软,卫芷知她刀子嘴豆腐心,掩着偷笑蹭到冯皇后身边坐下:“所以母后是想我了,才叫赵姑姑接我来吗?”
冯皇后是为驸马一事,来问话卫芷,可是与驸马生了龌龊,才新婚就将驸马踢入军营磋磨。
不过无论初听闻时有多生气,在见到卫芷的那一刻,再大的火也发不起来了。
末了冯皇后冷哼一声:“你也立府了,我不该管你这么多。”
她拂开卫芷讨好的手,正色道:“但是有一点,这桩婚事当初我们都不同意,是你非要嫁给那寒门子弟,以后你若是受半点委屈,我都要找他算账!”
一番话铿锵有力,进门之前还是找卫芷算账的架势,说出的话却全是维护,卫芷一阵感动,眼眶发酸。
自重生归来这几天,她处理完邹佑寒,一直被局势推着走,见了哥哥见了李悟之,却不敢来见父皇母后。
上一世的诀别历历在目,她无言以对父母的满腔信任。
今日进宫,被母后这般,似叱责却实则维护的宠溺着,泪水终于难以抑制。
卫芷坐在软榻上,眼一红就要哭:“母后……我好想你啊、是我错了。”
她一哭,冯皇后连用来吓唬人的威严也撑不下去了,连忙抛了手中的佛珠,扯着袖子来给她擦眼泪:
“哎呦我的乖乖女儿、怎么还哭了,是不是邹佑寒那个贱皮子欺负你了,好啊、看我怎么收拾他给你出气!”
她心疼地摔杯,立马就要差宫人去提邹佑寒问审,被卫芷一把拉住:
“母后,他不敢欺负我,是我想你了,我不想嫁人了,我想一辈子陪着母后。”
“只陪母后,不陪父皇了?好你个过河拆桥的死丫头。”
大启皇帝多硬朗,就连声音都透着威严雄厚,卫芷的哭声一顿,看到走入的明黄身影,登时眼泪更加收不住了。
“父皇!你怎么才来找我啊,父皇我好想你啊!”
武帝原本稳健的脚步一顿,错愕看着卫芷坐在软榻哭地昏天黑地,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询问冯皇后求助:
“这、这是谁欺负华儿了?是不是邹佑寒那无耻小儿!”
不愧是夫妻一体,就连转瞬之间的第一反应也异曲同工,认定是嫁了人的女儿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