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芷苦思冥想，思索着该如何不动声色提起封地一事。
既不能表现的太热切，容易落人口实，被父皇怀疑别有用心。
又不能看起来太过冷淡，否则父皇万一口风一转，不封地了，那不是得不偿失。
已经在宫中住了五日，这一日早上烟柳风风火火，叽叽喳喳和同屋侍女们讨论听来的趣闻。
“诶，你们听说了吗，南边的百越遇灾年，想来见咱们陛下求粮食呢。”
“你从哪听来的？这等秘闻也敢乱说，小心你的嘴。”
“没乱说！是乾清宫的掌事姑姑，我亲眼见她在布驱虫药，好奇多问了一嘴，姑姑说有身上带虫的蛮子要来。”
“有虫的蛮子不止百越啊，还有那苗疆，棉兰，你怎么就认定是百越。”
……
小丫头们还在继续争辩，卫芷却灵光一闪，后知后觉想起了前世的一桩自戕案。
说是自戕，但又成了官府案子，这就是这件事的不合理之处了。
百越来的使臣桀骜，虽说是为求赈灾粮食，可一个二个鼻孔朝天，还拿出了机关之术，要给大启秀优越感。
而甫一出场就吃了憋，原因是百越使臣拿出一套九连环，养眼倾尽大启也无人能解。
却被九公主一把摔了，指着一地碎屑笑着说：
“父皇父皇，九儿解开了！连我都能解开，看来不是这环难解，而是百越人都太蠢吧！”
当即百越使臣脸黑的像打翻了砚台，怒视鼓掌叫好的九公主。
而后来的自戕悬案，当事人就是这个明媚张扬的九公主。
她被人发现时，尸体已经不成人形，四肢扭曲、五官模糊，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折磨才死去，内脏都化为脓水。
而仵作百般鉴定，最后得出的结果竟是，九公主身上没有任何人为束缚痕迹，她此番，是自虐至死。
大启满朝静默无言，震撼于这个荒唐的结果，可事实摆在那里。
纵使所有人都怀疑，是百越趋势了阴邪之术，因嫉妒被九公主当众下了面子，才至她一个天真稚童于死地。
可当时百越使团已走了十日，带着大启赏赐的满仓粮食。
走时毕恭毕敬，感激涕零。
与大启约定了百年之好，互不进犯。
于是一个有几分机敏活泼，但不受宠的小公主，如何能抵得两国友谊。
就这样成了永远的冤魂，对外称染了急病，草草掩埋。
如今记忆纷至沓来，卫芷唏嘘感叹的同时，知道自己讨要封地的机会来了。
武帝宽厚仁善，但极好面子，届时若是自己能成功应对百越难题，想来别说是一个东阳郡，就是再来十个八个，父皇也会拂手叫好赏给她。
“烟柳，进来研墨。”
说干就干，卫芷有了主意就不多犹豫，去了一封信给武陟先生。
“殿下，今天还去看皇后娘娘吗？”
烟柳还记得那天卫芷的状态，担心卫芷再次触景生情，见了皇后会露馅。
卫芷摇摇头：“母后病重，我去见她只会让她伤心，过几日宫宴自会相见。”
果然来的是百越使团，这日卫芷换上华服，馋着冯皇后一同进入殿内。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过长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
“这就是你们的明华公主？”
还未等二人落座，歪坐在席下一个美颜少年摇着酒杯，懒懒问向身边人：
“闻名不如一见，果真绝代风华，就是不知性子有没有趣。”
赵王冷哼一声，鄙夷看着行为粗鄙的百越皇子，暗自不屑，果真是不通教化的蛮夷，大殿之上如此没有礼数。
但想到拉拢了这人，或许能给自己将来带来助力，只能忍着鄙视提醒他：
“长公主性情乖张跋扈，今上宠爱至极，还望殿下收敛一点，不要在这种地方找她没趣。”
台上的卫芷不动声色扫视一圈，也看到了百越皇子突兀的身影，她借着喝茶的衣袖掩着嘴问：
“母后，使团怎的就来一位？”
这与前世记忆不符啊！
冯皇后却知道缘由，闻言嗔怪地哼了一落座就张望的卫芷，先是训她一句：“没规矩，坐好了！”
台下有贵女献舞，冯皇后浅笑着脱了一枚镯子赏赐，这才接着道：
“这是百越的嫡亲大皇子，名唤百里折奚，大抵小你一岁，路上水土不服，先使团一步进宫来就医。”
“使团还在驿站居住，只这大皇子住太医院，你平日里小心着他，百越人身上都带毒。”
卫芷比任何人都清楚百越的手段，闻言不惊不惧，道：
“母后放心，儿臣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他不着惹我，我也不会主动找他麻烦。”
她们二人端坐高位，台下的贵女们一波一波，吹拉弹唱争奇斗艳，火药味几乎烧上房梁。
卫芷无所事事的看着，正盘算封地之事如何开口，忽然一直安静喝酒的百越皇子开口了。
“大启陛下，您龙体安康，您的子民也像您一样勇猛。”
他不理会周围惊疑不定的目光，撑着手臂直起身，甚至打了个酒嗝：
“嗝……与我百越领土接壤的绿河县，那里的人无论老弱妇孺都能打仗，上个月抢了我们两个村落的女人孩子。”
百里折奚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语出惊人，他持续明褒暗贬，最后还拍了几下掌心：
“他们不过二十几个干瘪男人，就像，唔……”
他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卫芷身后的宫人身上：“就像那个小太监一样又瘦又小，可我们两个部落都挡不住，被他们杀了十六人！”
武帝脸色已经铁青，再不见方才的和谐晚宴，所有人鸦雀无声。
就连卫芷也是夹菜的手一顿，但转瞬之间就想明白了百里折奚的用意。
大概是想激起父皇的几分羞愧，好讨要灾粮时狮子大开口，多要几仓。
倒也豁的出去。
“噗——”
她笑出声，在所有人目光转向自己时，撇了撇嘴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
“说的真好听，那本宫就要问问你，知不知道为何这些人如此干瘪，还不是你们养的蛊虫贪心，吃完了我国百姓的粮食还不够，还要吸收土地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