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深人静，太医院依旧一片灯火通明，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为表对太医们不辞辛劳的敬重，卫芷从冯皇后哪里离开后，便始终留在太医院。
她看着忙碌的太医们在一行行古籍前穿梭，凭着对医术有些浅显的认知，也走到一排古籍前打量。
“药膏、内服、外服，怎么还有药膳类？”
卫芷看向引她过来的小太医，正是与刘太医形影不离的小覃。
小覃顺着卫芷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给她解释：
“是啊殿下，您有所不知，宫中许多食物，也都含有药效，于身体有益。”
卫芷恍然大悟，抽出一本随手翻看两眼，果真认出了一些曾在御膳房见过的食材。
她若有所思的感慨：“原来是这样，先前倒是本宫浅薄了，不曾想过这一层。”
“人各有专精嘛，我们这些人常年与药材为伴，自然懂得多了些。”
小覃好脾气的笑了笑，一面自谦一面宽慰卫芷：
“像是公主殿下要与圣上为伴，还对政事颇有一份独到的见解，这便是我们有所不及的了。”
他本意是为向卫芷卖好，谁曾想，卫芷听闻此言居然面色一沉。
小覃下意识眨了下眼，收拢了视线想要再看，却发现卫芷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脸色不过是幻想。
“应当是看错了吧。”
他犹豫着嘀咕一声，卫芷似乎对方才的一切仿若未察，听到他的声音随口反问道：
“覃太医看错了什么？”她微弯着眼睛好奇的调笑道：
“身为太医相比需要一双好眼，否则如何望闻问切？覃太医还是要专心啊。”
“是是是、公主说的是。”小覃干笑着，虚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再开口的声音便有些卑微：
“下官就是一时被风沙迷了眼，让公主殿下看笑话了。”
卫芷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她不置可否，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无事，覃太医太累了就先休息吧，明天还有的忙呢，现在累坏了身体不值当。”
小覃脸色苦兮兮，他的师父还有众位杏林大手都在连夜想对策。
自己一个七品的小学徒，无论如何也不敢先谈休息的事。
他快步跟上卫芷的脚步，两人一同回了翻阅典籍，查找药房的静室。
从前或许可以称之为静室，但现在而言，说是静室已经名不其实。
因为太医们为了研究解千华的药性，要么状若痴狂的翻阅典籍，书页落了一一地。
而剩下的大多聚成了一堆，头抵着头，指着各种古籍依据进行着唇枪舌剑，谁也不服谁的说法。
“依下官来看，这毒就该用放血之法来治。
将一身毒血液放了出去，人体内自然就干净了，毒也就被解了！”
“不可不可、你这是什么民间杂谈，简直毫无依据！”一个太医瞪眼看着发声者：
“依本官来看，你这种法子根本就不该写进医书，而是该写入刑罚，供大理寺刑讯使用才是！”
否则正常人都想不到这种办法，他摇头鄙夷道：
“不知张太医师从何处来？莫不是将您从大理寺调过来的？才最喜欢这种解毒之法？”
提出要换血解毒的太医脸色铁青，他认出了嘲讽自己的太医，是个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老前辈。
医学一术最重传承，甚至比之门阀更甚，且所有的顶尖一流大夫最擅长抱团取暖。
只要得罪其中一个，其他人基于抱团原则，也不会再接收这名学子，届时此人此人基本算是被杏林彻底逐出门去。
小覃无奈的叹了口气，趴在醒神香上深吸了好一会，直到头脑终于开始提起些精神，这才跟着卫芷回了大厅。
进入大厅，那股强烈的醒神香味更浓烈了，小覃习以为常，卫芷却第一次闻到。
她皱着眉站在门前，被香气熏的一栽，环视大厅内神采奕奕的众人。
卫芷对这种强烈的闷香莫名有些排斥，迟迟站在门外不肯进去，不知在沉思什么。
小覃已经追了上来，碍于身份，他不能越过卫芷独自进入，只能在后面疑惑等候。
等了足足十几息，卫芷却依然一言不发，小覃偷瞄她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
“殿下？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有些犹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终于让卫芷动了一动。
她后退一步，不再堵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道：
“太医院点的这是什么熏香，倒是稀奇，本宫似乎从未见过。”
“公主说这个啊。”
小覃讪然一笑，挠了挠头颇有些炫耀的意味，得意开口：
“这是宫中一个医术极为高超的老太医调配的，他说这是花费多年，辛苦研究出来的醒神香。”
“醒神香？功效便是醒神？”
“可不是，公主殿下您有所不知。”小覃提起醒神香，一本正经和卫芷解释：
“这位老太医在宫中任职，他深得宫廷医术真传，对各种疑难杂症都有所涉猎。”
“包括后宫娘娘们有的不爱喝药，于是这老太医便开始专精调香之术。
他将药效藏在熏香中，闻上几天便药到病除，不许受那苦药之罪。”
卫芷被他口中的调香二字吊起了兴趣，挑眉示意大厅中，正在冉冉升起的香炉道：
“你说这醒神香也是他调制，那么想来也有一定的药效？”
小覃笑着点点头：“虽说是用来醒神的熏香，但是用过的人都说能强身健脾，调理体内气息。”
如此多的好处，似乎是个百利而无一害的神药。
然而此时鼻尖钻入的气味浓郁难忍，闻之浑身发痒，卫芷对此实在有些避之不及，下意识想要远离。
见小覃甚至陶醉的又吸了两口，卫芷实在忍不住，出言打断到：
“都说是药三分毒与过犹不及，本宫这么多年在宫中，还从未见过一味没有副作用的药物，此药当真如此神效？”
小覃身为醒神香的忠实拥趸，他见卫芷竟是仍有疑心，深不可测的笑了笑，压低声音道：
“殿下听我说完，此药之所以不给后宫娘娘们使用，也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