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川向来笑呵呵的脸沉下来,看着格外吓人。
他怎么都没想到,曲玲珑绕过书院任何一位先生,直接冲到县衙举报。
这不是打鹿临书院的脸吗?
“院长,我知道你喜欢孟昭昭。”曲玲珑不服,“她就读过一年书,怎么能比得过那些读过几年书的学子?
孟昭昭肯定作弊了!”
曲玲珑倔强地瞪着叶清川,眼里泪花闪闪,咬着嘴唇不肯低头。
“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证据!”甘溪之怒斥“荒唐!”,“你这是诬告!”
“两位院长不必动气!”关思华上前安抚,“马大人判曲玲珑诬告,入狱三月。
她不服!
我们便请各位先生来当场考校孟童生。
若她作答不输县试,那便坐实曲玲珑诬告。”
“凭什么?”
魏祥博上前一步,气得满脸通红。
“没有证据就来县衙举报告状,孟童生还要配合作答,岂不是乱了规矩?”
“魏先生,至此一次!”关思华温声解释,“这样一来打消大家猜忌,二来坐实曲玲珑诬告,入狱三月变一年,也让大家看看诬告后果,以儆效尤。”
“孟童生,你可愿堂前作答?”
马家俊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孟昭昭。
师爷说得不错,孟昭昭读书时间太短,容易引起猜忌。
与其让那帮人背后嚼舌根,不如在这县衙大堂来一场临时考试,堵住那帮人的嘴。
“学生愿意!”孟昭昭上前行礼,“请问马大人,我笔答,还是口述?”
她轻轻掀开眼皮,睨着跪在地上的曲玲珑,仿佛雄鹰俯视兔鼠,浑身散发着书生高洁又温和的气场。
“你笔试吧!”马家俊命人笔墨伺候,“作答之前把题目抄上,回头我贴县衙门口,让那帮嫌才妒能的短视之辈看看,什么叫真才实学?”
“全凭马大人做主!”
孟昭昭不卑不亢,赢得一众人好感,反观曲玲珑嫉妒到扭曲的脸,很难让人心生喜感。
“玲珑,现在承认诬告,入狱三个月便能出来。”
胡冬心不忍表妹坐一年牢房,好言相劝,谁知曲玲珑并不领情。
“表姐,我才是你表妹!”曲玲珑咬牙切齿地强调,“你看着吧!孟昭昭肯定作弊了!”
她最后一句话用尽全身力气,更像说给自己听。
孟昭昭作弊,她便不需要坐牢,还能得一个“大义灭同窗”的好名声。
“玲珑,你可知,入狱三月与一年的区别?”
胡冬心绝望闭了闭眼睛,现在认错,县令判三个月牢狱,后面大家不再关注这件事,使点儿银子,把人赎出来。
再送表妹出去待三个月再回来,一切如云烟散去,没谁揪着这事儿不放。
如果判罚一年牢狱,曲家会放弃曲玲珑。
表妹就得踏踏实实在牢房里待一年,等出来后,好婚嫁、再读书对她而言都遥不可及。
“有什么区别?”
曲玲珑跪坐下来,瞥一眼对面研墨的孟昭昭。
假正经、装清高……烦死这样的贱/人/婊!
“我已经通知曲家,你好自为之。”
胡冬心是庶出,曲玲珑是嫡出。
她们虽为表姐妹,其实并无血缘关系。
胡冬心能苦口婆心劝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哼!”
曲玲珑扭头冷哼,好似幼儿要不到糖,生气不理人。
她心中也怕,但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给她走。
“马大人、关师爷,我准备好了。”
孟昭昭笔蘸满墨汁,膏笔等待出题。
“我偷个懒,拿县试备用题目给你作答。”
马家俊展开备用题目,一字一句念给在场所有人听。
“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
题目一出,鹿临书院两位院长、两位先生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未免也太难了!
孟昭昭思索片刻提笔作答,她用簪花小楷,字体秀雅飘逸,书写省腕力,速度更快。
马家俊怕几位先生站着累,贴心令人搬来椅子。
甘溪之指使衙役把椅子靠近孟昭昭,他想看着她作答。
“啧~”叶清川拉住人,“你靠那么近,一来给昭昭压力,二来落人话柄。
捕快小哥不用听他的,把椅子放我旁边即可。”
“是!”
捕快把椅子放好,几位先生落座。
方梦樱踮着脚尖往孟昭昭试卷上看,脖子都抻长两寸。
听先生的语气,这策论题目极难,非常不好答。
她恨恨瞪曲玲珑一眼,平日拉帮结派,背后说人是非,如今更是越过书院到县衙举报昭昭作弊。
你要是证据也行!
没证据,红口白牙,干说:作弊。
昭昭最近心情本就不好,还遇到这档子糟心事。
计时香缓缓燃烧,孟昭昭心无旁骛作答,堂上只有“沙沙”落笔声。
一个时辰左右,孟昭昭放下毛笔,将卷子递给捕快。
“我先……”
甘溪之起身要截胡,叶清川一把拉人坐下。
“你急什么?”
“这题明显难于县试策论,我想看看昭昭怎么作答?”
两位院长低声争执,魏祥博忍不住踮起脚尖,旁边章知白默默按住好友肩膀,微微下压。
外面还有不少百姓,读书人的包袱还是要背一背,免得明年好苗子不来鹿临书院报名。
“嗯!”
马家俊接过卷子,一边看,一边不住点头。
他以为孟昭昭在仓促之间作答,能在中等以上,他就算她优良。
没想到啊!
全篇行云流水,有理有据,立意新颖,当为范篇。
“马大人,您看完了吗?”
关思华接到旧友-章知白催促眼神,温声提醒,下面还有好多人等着看呢!
“哦~哦~”
马家俊卷子递出去,眼珠子却没回来,视线死死黏在上面。
关思华无奈一笑,站到县令身边和他一同看卷,越看越惊叹。
他欣慰看向孟昭昭,她淡笑点头回礼。
不卑不亢、不矜不伐,日后若为官,定是一位贤才。
“哎呦~你们俩好慢!”
甘溪之直拍大腿,眼前突然多出一份墨迹新鲜的宣纸。
“甘先生,学生又默写一份,请您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