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看到老妪,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惊惶不安,连衣服都不再穿,抱在手中就要往竹林深处钻,老妪不依不饶地紧追,虽然老迈腿脚却不慢,生生按住了娇媚少女,扬起满是褶皱的巴掌痛打少女。
“不要脸的小贱人!成天勾引男人,也不想想你是什么样的脏东西,也配沾鸣公子?我打死你!”
砰砰到肉的捶打,打得娇媚少女花容失色,抱头蜷缩着蹲在地上。
刚刚还跟她耳鬓厮磨、缠绵缱绻的高冠公子,早已趁乱走了,满地狼藉全部撇给少女自己应付。
老妪一直打到累极了,才放过娇媚少女,松手的时候还不忘抢过她抱着的衣裙,一股脑扔进旁边的池塘里。
“臭不要脸的的东西!还遮挡什么,光着回府吧,让爷们都看看你的骚模样,往后天天召你陪床,看你还有没有力气在勾引鸣公子!”
娇媚少女又羞又气:“不是我去找的鸣公子……”
“难道是鸣公子主动找得你?”
老妪狠狠呸了少女一眼,浑浊的老眼刀子一般剐在少女身上,恶意满满地奚落她:“凭你着点姿色,能看在鸣公子眼里?家伎堆里比你好看,比你会伺候的人的小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费尽心机,你能让鸣公子起意?”
娇媚少女哑然,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她使了手段。
老妪看她心虚,越发得意,狠狠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你能让鸣公子惦记着的,也就是这张跟魏紫有几分像的脸蛋,魏紫已经是天上的云,你还在泥坑里任人践踩,谁让你不会投胎,投在一个家伎肚子里头,可不就得乖乖跟着当家伎……”
她骂舒坦了,昂然离去。
娇媚少女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衣衫也只剩下小衣,大半肌肤都露在外边,就算天慢慢黑下来,她这个样子也难以回魏府,硬着头皮回去,就得受辱。
少女哭得涕泪滂沱,捡起地上的木匣,犹豫再三,没有抱在怀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埋了起来,日后再来取。
现在这么抱着,被人抢了也没处寻。
杜小草对那老妪的凶横罹骂不以为然,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却是常见,若她扯着少女陪欢讨要木匣说事,勉强还能占一个“怕自家公子被诓骗财物”的道理,偏偏她绝口不提此时,临走也没看一眼地上的木匣,只是揪着少女勾引她家公子骂骂咧咧。
“勾引”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何况少女还是家伎的身份?
她的用途就是谄媚伺候府内府外的贵人,那个鸣郎可以不搭理她,她也不能硬扑。
鸣郎把她当魏紫的替代品睡了,还要用她那张脸去离间魏紫的好日子,迷惑白石粼,搞乱白氏的后宅,帮着魏氏吞并白氏的钱财。
黑心到家了。
白石粼当初弃了嫡亲表妹宋依瑶,迎娶魏紫,目的就是靠上江洲魏氏,利用魏氏的底蕴扩展人脉,摆脱有钱无势的尴尬局面。
魏氏却包藏祸心,丝毫没有提携白氏的心思,还要利用姻亲的便利,生吞了白氏。
以魏紫的聪慧,大约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却不戳破,安安稳稳地嫁到白氏之后,才跟魏氏翻脸,一心帮衬夫君守住家族。
杜小草没想到自己只是在竹林中小憩,就撞破这么一桩好戏,抬头看看月明星稀的天空,再看看衣衫不整的少女,心中唏嘘。
今晚的月亮越明亮,少女越是难堪,被门房和各处巡夜的仆役撞见了,再次糟践一顿稀松平常。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帮忙,那少女已经抬脚朝她这边走过来,没敢靠得太近,隔着一簇凤尾竹行礼:
“这位贵人,请问身边是否有遮羞的衣物,暂借给奴婢穿一穿,贵人赠衣之恩,没齿难忘……”
杜小草轻笑:“你倒是会说话,衣裳可以赠你,但要问你几个问题。”
“贵人请问,奴婢知无不言。”
“你父亲是魏氏家主?”
劈头就问得这么犀利,噎得娇媚少女面色惨然,低泣道:“贵人方才应也听到那雷妪的咒骂,我就是魏氏的家伎,不敢攀扯家主,世家族女不是按照血脉算了,要按谱牒,名字记在族谱上的才是族女,余下就是仆婢,像我这种生母卑微不得宠的,连仆婢都做不成,只能做家伎。”
“他们口中的那个魏紫,十二岁之前也都做家伎,后来不一样嫁到曲江白氏做少夫人?你也别灰心,也许能翻身呢。”
娇媚少女哭得更大声:“贵人也说了,她是十二岁之前做家伎,没有污了身体,奴婢命不好,陷在柳眠院里任人攀折,早就没了从前的心气,这辈子都得烂在污泥坑里……”
她哭得伤心至极,夜色下惊起一片夜枭。
杜小草轻轻叹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但有些话还是得提点她。
“你的那位鸣郎,喜欢魏紫?”
娇媚少女点点头:“魏紫能在柳眠院过得舒舒服服,一多半沾了他的光,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十三四岁,身边的人看得严,不许他去柳眠院伤了身子,他对魏紫也有些真心,就没强迫她,谁知道魏紫心思那么深,仗着生母出身河东裴氏,趁着裴氏的人来府中做客,当众献舞,逼得家主不得不认下她这个庶女,把她的名字记在族谱上。”
这一记名,就乌鸦变凤凰,从人人鄙夷的家伎,跃升为魏氏家主的“爱女”,正经的嫡支贵女。
她若不拼死一搏,下场不见得好过眼前的娇媚少女。
娇媚少女若不拼死一搏,下场就是年老色衰后被驱逐,流落街头做老乞婆。
甚至都熬不到被驱逐,不知道哪天惹得贵人不悦,被拖下床去杖毙了。
照娇媚少女所说,魏氏家主的庶女有数十个,大部分都被送了人,她的姿色不算顶尖,才艺也不算出彩,额角又有一块指甲盖大的瘀斑,损了容颜,不能当礼物馈赠给高门贵人,陷在柳眠院里煎熬度日。
杜小草映着月光仔细地看,她额角的瘀斑有发髻遮掩,尚不明显,身上的鞭痕、虐痕才让人心惊。
她察觉到杜小草的目光,哭得几乎昏厥。
杜小草蹙眉问她:“都是那位鸣郎打的?”
少女点点头,又指了指前方埋匣子的地方:“这木匣里装的是淬体药草,可以把我身上的鞭痕褪掉。”
鸣郎给她药草,不是良心发现,要用她去膈应魏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