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陆野还没有回来。
我躺在沙发上回想了刚才与陆野他妈妈的对峙，方才的气焰此刻早已消散，只是一种莫名的预感在心间盘旋。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快接近八点了。
肚子不是特别饿，大概是刚才被气饱了吧。
草草地冲了个澡，头发擦了个半干，躺在床上便感到昏昏欲睡。
本来只想着就眯会，结果就扛不住睡意，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门外有脚步声，我睁开睡得迷迷瞪瞪的眼睛，看见门开了一条缝，柔和的光线从门缝中透进来。
陆野轻轻地走进来，帮我捋开额前的头发，声音温柔地说：“吵醒你了？”
“唔，”我摇了摇头，“我不小心睡着了，想等你来着的。”
他俯下身亲吻我的嘴角，说：“以后想睡就睡，不用等我的，乖。”
我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皱眉说：“你抽烟了？”
他笑了笑，回答道：“嗯，抽了一根。”
我装作嫌弃的样子，捂着鼻子说：“臭死了，离我远点！”我用脚踹他，“去洗澡去！”
他用食指关节在我鼻梁上刮了刮，说：“小淘气。”说完就走去浴室了。
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起呆来。
浴室里是啪嗒啪嗒的水声，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我不知道我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我不知道告诉他之后，他会不会去找他们，我也不知道我如果不告诉他，当他知道之后会不会说我没有告诉他。
我们现在在一起，我想什么事情都应该要互相承担。
“在想什么？嗯？”
他的身上还带着水汽，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气味。
“过来。”我朝他招招手。
他听话地靠过来，浴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我只要稍微一个低头，他底下的风光就一览无余。
我接过他手上的毛巾，在床上坐起来，他的脑袋自觉地靠在我的腿上，我低头仔细地给他擦干他没有擦干的头发。
他仰面对着我，我低头看着他。
“陆野。”我说。
“嗯？”他嘴角微微勾起，好像很是享受我给他的待遇。
“今天放学的时候……你妈妈来找我了。”
他嘴角的笑容突然僵硬了，眼神变得有些凌厉，说：“她找你做什么？”
我抿了抿唇，说：“大概……觉得我是你和梁知夏只见的绊脚石吧……”
他有些烦躁地闭上眼睛，眉头皱起。
我拿开毛巾，抚摸他的额头，安慰他说：“我对她不是很客气，我说我和你才是最配的一对。她好像被我气坏了的样子。”
他转过身，脸朝内，双手揽着我的肚子，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要理她，她就想拆散我们，一直都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我看着他的孩子气，不禁失笑：“没关系，兜兜转转，我们依旧在一起了，不是吗？”
他搂着我的腰不肯撒手，说：“一一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不能因为别人就和我分开。”
“傻瓜，”我摸摸他已经干了的头发，“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永远。”
他露出头来，低低地说：“一一你低下头。”
我没说什么，就低下了头，距离他大约五公分的位置，他一下子就捧着我的脸，印下了一个吻。
我捂着嘴巴，娇嗔道：“你怎么总是吃我豆腐！”
他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笑着说：“因为我最喜欢一一了，只有我可以吃一一的豆腐，没有为什么，理所当然的。”
我佯装生气，拧了一下他的胳膊，又说：“你今天干嘛去了？不来接我，害得我被你妈妈训了一顿。”
他拉过我的手，放在他手掌心里把玩，然后话锋一转，说：“一一，等这个月过去了，我们就回国吧。”
“啊？”我没有反应过来，“想回国了？为什么呢？”
他含住我的一根指头，轻轻咬着，说：“回去吧，一一。”
他的舌尖划过我的指腹，一股电流从指间通向全身，我感到莫名的兴奋。
他抬起眼睛看我，眼睛湿淋淋的，像是一条像小狗一样盯着我看。
“陆野，你别……”我抽出手指，“你干嘛总是挑逗我。”
我转身想要找纸巾来擦干我的手指，他突然趁我不备将我压在身下。
眼底的火苗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想干什么啊……？”
他笑了笑，样子邪魅，声音魅惑：“当然是……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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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开月底了，我向学校提交了离校申请。
我以为只要通知了上级就可以没事了，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我的申请被驳回了。
我去问了校长，这是为什么，而校长的回答是——我没有自主离开的权利。
是的，我曾经来到这个学校确实不是我的志愿，那么，离开这里，也不能是我的志愿吗？
我找了一个借口，说我的家里有事情，可不管我怎么说，那边依旧死不允许。
没有上下午的课，我愤愤地离开学校，却再次碰到了陆野的母亲。
我此刻真的没有任何心情和他们吵架，我就当做没有看见，往反方向走了。
那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管家拦住了我，他说：“顾小姐，请务必和我家夫人好好谈谈。”
我笑了，说：“没什么好谈的吧？她只想着我和她儿子分手，这不可能，异想天开。”
“顾一，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不能离开霍普金斯吗？”
身后传来她母亲尖利又令人生厌的声音。
我转过身，她慢悠悠地走到我身后，嘴角扬着笑，说：“你想离开，还没这么容易，不是吗？”
我微微眯眼，看着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女人，语气不佳：“你搞的鬼？”
“哎哟，”她笑了笑，“什么叫我搞的鬼？顾一，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我皱眉，“什么第二次？”
“看来，小野什么都没跟你说啊，唉，这个孩子，什么都往心里憋。”她佯装惋惜地摇了摇头。
我感到事情没这么简单，盯着她的眼睛，我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几年前，你们分手过一段时间，”她笑着看我，“不错吧？”
我收敛起眉眼，“不错。”
“唉，我以为带走小野去国外，再把你的志愿填到F市，你们这辈子就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了……谁知道，小野死也要离开哥本哈根，不惜与医生护士发生冲突，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和你这个狐狸精在一起！”她用不善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好像她的死敌一样。
我的脑子还不够承受这些信息，她有咄咄逼人地告诉我。
“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家有补贴吗？都是因为孩子他爸心太善良，认为我们这么修改你的志愿是不对的，就用钱补偿你们家，你还不知好歹，一次次地伤害小野……！当然，这些事情，小野都不知道，我们也不打算告诉他。让他以为你是自己要离开的，好让他死心，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对你痴心一片！他从小就有孤独症，原本病情控制得还算不错，可是遇见你后，变得越来越严重！他在哥本哈根，就像疯了一样的想去找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情蛊，让他这么对你死心塌地啊！”
她渐渐从呵斥变成哭泣。
“顾一，我也知道，你肯定也喜欢过小野。以前小野我们管不住，他去K市的时候，托了他在K市的叔叔照顾他，我以为他也就是有点好奇心，想自己出去待一会儿，没想到就遇见了你。就是因为你，梁家的那个姑娘，被小野伤得不轻。”
她眼角有点泪，声音带着颤抖。
“上一次，我们私自修改你的志愿，我承认，这确实做得不对，可是，这一次，我们算是经过了你的允许。两次都是这么好的学校，难道你不知足吗！？你就不能放过我们家小野吗！？”
一时间，这么多的信息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管家给她抵上了手帕，她拿起来优雅地擦拭了眼角，整理了一下她的容表，恢复了原本的姿态，说：“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不是要打击你的，只是，如果是一个知道廉耻的姑娘，我想，你应该好好想一想了。”
她转过身，即将离开。
“我衷心希望你好好想想，也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们，我们做的这么多，都是希望你可以将小野还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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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陆野的错。
原来，我一直以来，错怪的都是他。
是我自己没有搞清真相，是我自己一意孤行地认为犯了错的就是他，是我自己不容余地地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他承受了这么多委屈和误会，可他还要不断地给我道歉，接受我的辱骂和痛苦。
他曾是一个多么高傲的人呐！可却是因为我，他却甘愿变得如此卑微而又渺小。
陆野，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让我这么恨自己，恨自己的狂妄自大，恨自己的残忍决绝。
你曾在多少个日日夜夜里思念我呢？你又曾在多少个日日夜夜里享受这寂静的孤独呢？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好后悔，我后悔曾经这么残忍无情地对待你，我后悔曾经永远都不给你一点解释的机会。
我真是个笨蛋，我真是太过分了，过分得让我有些不能原谅自己。
我捂着自己的脸在路边哭泣，我真的好恨，恨那个冷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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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我抬起挂着眼泪的脸。
陆野心疼地将我搂进怀里，语气很是温柔：“怎么了？怎么在外面哭？谁欺负你了吗？”
原本哭得差不多了，可是听他这么一说，我又愧疚起来。
“呜呜呜……陆野……对、对不起……我对不起……是、是我不好……呜呜呜……陆野……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抽抽噎噎地说着，时不时还有哽咽。
他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一边拍一边哄着：“怎么了？什么对不起？我家宝贝做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生气的，乖啊……”
听到他这么说，我哭得更厉害了，磕磕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了好了，”他捧着我的脸，用拇指给我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不哭不哭了，先不说了啊，咱先不说了，来，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我哽咽着点了点头，然后被他牵着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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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肿着眼睛窝在沙发里。
他拿了一个毛巾浸湿了，然后给我敷眼睛。
“来，眼睛闭起来，冷水敷一敷会好一点。”
我看着这个眼前的男人，白衬衫的两只袖口被他卷起一截，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湿毛巾想要覆上来。
我转过头，表示拒绝。
“乖，别淘气。”他的语气中透着宠溺与无奈。
我噘着嘴，拿着肿肿的眼睛看他，然后将毛巾放在一旁。我拉过他的一只手，语气软软的：“陆野……”
“别……宝贝你又要哭了……别哭别哭……”他另一只手的食指曲起来，垫在我的眼睑处，像是候着我的眼泪掉下来。
我俯过身去，搂住他的脖子，带着哭腔说：“对不起……”
他拍拍我的背，语气宠溺：“到底怎么了？这么一直说对不起？”
“呜呜呜……”我靠着他的肩膀，“都怪我……都是我以前误会你了……呜呜呜……我都不给你解释的机会……对不起……陆野……呜呜呜……”
他笑了，安慰着我：“我又不怪你，乖乖，我早就不在乎那些了。别哭别哭啊。”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是以前，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松开他，跟他对视，“你妈妈，都告诉我了。”
他的眼睛下一秒变得深沉，语气冷了不少：“她说什么了？你别信她，她就是故意想挑拨我们俩的关系的。”
我抚摸着他的脸颊，轻轻说：“不是的，是以前，我的分手的真正原因。”
我一五一十地把他妈妈告诉我的，我都告诉了他。
等我讲完我才发现，他的眼眸愈加深沉，浑身都散发着“活人勿近”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