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在做梦,天底下怎么会有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腿一瞬间的发软,好在陆野在我身后扶着我才没有倒下去。
她嘴角噙着笑,一步步地朝我走来。
最终在距离我一两米远的地方停下。
“顾一。”
她又喊了一声,突然让我不寒而栗。
她的目光灼灼,盯着我让我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她看了我半晌,视线向上移去。
她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我突然拽紧了陆野的手。
陆野伸过手揽着我,让我靠紧了他,随即开口道:“哪位?”
语气淡薄,毫无感情。
她笑起来,却一点也不像我平时的笑容。
“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怎、怎么可能呢……我明明就是独生子……”我盯着她看,一点也不相信。
她又笑了,一字一句地说:“你不知道,不代表我不存在。”
她又将视线看向陆野,话却是说给我听:“这么多年了,是时候该聚一聚了吧?”
我看着她,只见带有颤抖,我不知道我此刻该说什么,脑中的信息我并不能接受。
陆野握紧了我的手,掌心炙热的温度像是在抚慰我此刻无措的心情。
“抱歉,恕不奉陪。”
他说,音量不大不小,语气不温不火,但却让人听起来肃然起敬。
她轻笑一声,语气轻盈:“哦?这位是你的男朋友?看起来很照顾你啊。”
她的眼睛悠悠地转了转,说:“我也不会强求,一切都看你的意愿。如果你想通了,明天下午两点,XXX酒店,不见不散。”
她又走上前一步,带着嬉笑的声音说:“好妹妹,我会等你的。”
说完,抬眼看了陆野,不知是笑还是媚,随即就转身离开了。
我的脑子里混沌一片,这突如其来的双胞把我吓得不轻。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这件确有此事,我只觉得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一只手掌覆在我的头顶轻轻摩挲,温热的感觉从头传到脚。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口蹭了蹭,“好烦。”
他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穿过我的发丝,声音温柔,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不愿想就不想,不想去就不去,没关系,有我陪你呢。”
我长叹一口气,心想: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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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澡,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思考人生。
陆野欺身压上来,想要啄我的嘴唇。
我躲避着拒绝,他一伸手就把我揽入怀里。
“怎么了?嗯?”他捏了捏我的脸颊,问。
我皱眉,语气不悦:“还不是因为今天突然冒出来的姐姐。”
他笑了笑,凑近我:“就这件事情让我家宝宝生气了?”
我哼了哼:“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亲亲我的耳垂,温柔地说:“怎么样,那你明天要去赴约吗?”
“去!”我睁大眼睛,“我肯定要去!我可不想当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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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索性请了一天的假,一觉睡到10点钟。
中午吃了点垫胃的东西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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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需要我和你一起进去吗?”
我解开安全带,点点头:“没事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陆野拉住我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抵着我的后脑勺压过来,在我嘴上印下一吻,说:“结束了随时联系我,随叫随到。”
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扬起一个自信的笑,说:“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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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四处环视了一下,便看见了一桌人。
桌上的女孩站起来,正是昨天所谓的“姐姐”。
我走过去,看见一共有三个人。
“来,坐吧。”她笑着,人畜无害的样子。
我刚坐定,对面的妇女有些激动起来:“一一……是一一啊……”
我皱着眉,心情不是很愉悦。
她看着我,眼底闪着泪花。
“你是……?”我看着她,一点熟悉的感觉也没有。
“我……”她捂着嘴,“我是妈妈啊……”
我再次收到打击,不敢相信。
那个女孩一边抚慰着这个说是我妈妈的人,一边抬头对我说:“顾一,你不是孤儿,从来不是。”
我努力想让自己笑起来,这是在是太可笑了。
她伸出手想要握住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她无奈地笑笑,说:“一一,我是你的姐姐,这两位,真的是你的爸爸妈妈。”
我颤抖着看着最左边的中年男人,他眉间的思绪不知是喜是愁,他看着我,从未开口说一句话,眼底的神色我看不清楚。他旁边坐着的妇女此刻已经抑制不住情绪了,她低着头轻轻啜泣,只听见她说:“一一,对不起,爸爸妈妈不该抛下你,给你奶奶独自抚养的。”
我脑袋嗡嗡地响着,这么大的信息量不是我所能接受的。
女孩轻轻拍着她的背,对着我缓缓道来:
“二十多年前,妈妈怀胎十月,剩下了我们这对双生子,我比你先出生,所以是姐姐,可是我患有心脏病,医生说我活不过7岁。家庭本就很拮据,爸爸除了要给我们挣奶粉钱之外,他还要给我挣救命钱,生活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一时间有了抛弃我的念头,可是仅仅是有念头,却不曾真的将其实现。妈妈也很爱我们,不管是健康的你,还是身有残疾的我。爸妈两个人最终决定,去其他城市打工,带着我,一边生活,一边挣钱治病。这或许就是希望,我躲过了重重的鬼门关,最后活了下来,现在的病情已经有很好的控制。我们离开之后,之后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或许是奶奶为了不让你太过伤心,还是真的认为我们已经早已不在人世,她将我们的户口注销了,我们三个人就从此消失在你们的生活里。她对你没有提起过,那肯定是为了你好。”
她抬起眼睛,幽幽地看着我,语气无奈:“顾一,我是你的姐姐,顾琪。”
“知道你为什么叫顾一吗?”她笑着,“那是因为,爸爸妈妈希望你,就算没有他们,你也是我们的唯一。”
我难以接受这段真相,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一一,是爸爸妈妈不对,我们不该就这样丢下年幼你的,交托给你奶奶照顾。”她哭泣着,“你一定要原谅我们,我们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才……”
“够了!”我打断她,“你们现在是怎么样?有能力了,就回来想要得到我的原谅吗?你当我是什么廉价的物品吗?”
我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才慢慢地说:“你们从未出现在我的童年,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离开,你们就不会舍不得吗?你们一走就是二十几年,你们真的还知道有我的存在吗?我在就已经认定了我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我的亲人只有我奶奶和姑姑,其他人我不接受,我更不接受突然出现的双生姊妹。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上的大学足够好,我拥有的一切我都满足,生活不需要被烦得焦头烂额,我也有一个我很深爱的男朋友,我爱他,他也爱我,我觉得一切都是我所向往的,所以,你们曾经怎么样,今后也怎么样吧,不要借着道德绑架来让我妥协。”
“一一,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着急地想要拉住我的手,我“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你们还是离开吧,我不需要你们的亲情,你们也不要用怜悯的眼光来看待我,我过得很好,就算小时候被人嘲笑没有父母,就算每次家长会我的父母都会缺席,就算我每个晚上都会羡慕别人有爸爸妈妈陪着,而我没有……这都过去了,我不希望你们突然打搅到我的生活,我对现在,此时此刻都特别满意,所以,很抱歉了,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不是的一一,你不要走……”
身后的喊叫我已无心顾及,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我打开手机,给陆野发了条短信。
“一一,你等一下!”
我转过身,顾琪跑了出来。
她喘着气,拉着我一只手,急切地说:“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们,我们会给你时间,让你接受我们的存在。一一,爸爸妈妈真的很想你,他们每次都在懊悔为什么要离开你,真是,他们真的很爱你啊……”
我淡淡地摇了摇头,语气冷漠:“我现在应该叫你一声姐姐?嗯,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我确实一下子不能接受你们突然出现,我总在想,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为什么在我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为什么不给我留下一点点的印象?我应该为拥有你们而感到高兴、甚至是幸福,可是,你能体会吗?那种……在我前段人生中,唯一给我亲情温暖的是奶奶和姑姑,她们弥补了我儿时亲情的缺陷,我虽不如其他孩子,可我也懂得满足。可是现在,现在你们突然出现,告诉我你们愿意回到我身边,并且乞求我们原谅……?我要原谅你们什么呢?是原谅你们的狠心离去,还是该感谢你们消失在我的童年?”
顾琪有些哽咽,她拉着我的手有点颤抖,声音也带着战栗:“一一,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知道你一定恨透我们了,可是……我们知道错了,当是我们真的穷困潦倒,爸爸四处打拼,和五湖四海的人一起创业,我们想着,如果生活一直都这么困难,就不回来给你们拖后腿,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爸爸的公司开得如火如荼,经济也变得好了,我们可以不再过那么清贫的日子了。”
我苦笑了一声,说:“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呢?有钱了,所以回来施舍我们吗?”
“不是的!”她抓着我的手,“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我……”我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陆野的车停在了路旁。
“抱歉,我得走了。”我挣开她,朝陆野走去。
看见我走过来,陆野下了车,贴心地给我开了车门,在关上之前还看了一眼站在酒店门口的顾琪。
给自己系着安全带,眼泪就已经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他看到我哭,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我擦眼泪。
“怎么了呢我的娇娃娃?”他擦拭过我的脸颊,捧起我的脸蛋。
我只管哭,呜呜呜地哭。
“乖乖啊,抱抱,抱抱我家宝宝,乖,不哭不哭。”
他搂着我,说着安慰的话,我哭得倒是更加厉害了。
我拽着他胸前的衣服,眼泪都抹在了上边。
他像是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也不管他这件衬衫标价是几位数,只管让我哭,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他轻轻地哄着我,也不说话,让我的安全感剧增。
我抽抽噎噎的,哭得不是那么凶了。
他依旧保持着搂着我的姿势,时不时给我擦擦眼泪。
我现在才发现,我原本从坐在副驾上的姿势,此刻已经变成了坐在他腿上的姿势。
他一只手搂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去抽纸巾。
“不哭了啊,看,眼睛都哭红了。”他在我耳边轻哄。
“我、我嗝我刚刚、刚刚我那个姐姐嗝……”我一边哽咽着,一边絮絮叨叨地把刚才的事情说给他听。
他丝毫不介意我这磕磕绊绊的诉说,反而偶尔停下来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等我说完这些,已经十几分钟过去了。
他拍拍我的后背,给我顺着气,嘴上是一点细小的勾起:“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宝贝哭得这么伤心。”
“太、太过分了!一点也不、不考虑我的感受!”我挥着拳头。
他笑着握住我乱挥舞的拳头,握在手心,轻轻捏着,说:“对,太过分了,一点也不考虑我家宝贝的感受,该打。”
“呜呜呜,”我拿拳头轻轻捶他的胸口,“我好难过啊!”
“嗯,打我撒气,使劲打!”他笑着,给我出气。
“哼,”我额头靠在他的胸膛,“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先是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然后再是‘复活’了我去世多年的爸妈。”
他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他伸手拂过我的头顶,在我耳边轻轻说:“不要怕,我永远都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