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瞧见她满脸的血糊糊,嗓音顿时又高亢了几分:“呀!柳姑娘这是怎么闹得?!来人啊,快请太医来!来人啊!”
兴许还能撑一会儿的脑子,被这一连串的魔音攻击后,终于是再也撑不住这超负荷的运转,轰然炸开,死机了。
病来如山倒,迷迷糊糊中的柳清酒被烧了个七荤八素,潜意识中却还在苦中作乐的逗自己,她这辈子都没有体验过流感的痛苦,这一回作死,倒是有幸沉浸式的体验一回了。
可仔细那么一想,上一回感染流感烧的人事不知,还真特么的就是上一辈子的事。
全身的骨头连带皮肉,都像是被搁在了烤盘上炙烤,这面烤完了又被翻过来烤另一面,烤的受热面积很均匀,没有一处不滚烫。
向来自认清明的脑海,被这火烧火燎的热度熏得吱吱冒热气,雾气蒸腾中,柳清酒好似听见了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唤她,她皱了皱眉头,心里颇为郁猝,这不是晏卿离的声音么?
她都要被烤熟了,怎么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这道声音活像是一道开启她尘封往事的一把钥匙,咔哒一声,她过去曾经纠缠着晏卿离做过的那些没脸没皮又死乞白赖的破事,全都一股脑的朝她砸了过来,毫无反抗之力的柳清酒顷刻之间便被这苦涩又甜蜜的回忆淹没,遭遇了灭顶之灾。
回忆的梦魇中浮浮沉沉,柳清酒想,什么狗屁命运,这么折腾她,她还不如就这么淹死了得了,省得出去面对那两兄弟左右为难。
“酒酒...酒酒...”
不想面对的柳清酒,活生生的被人从回忆的河流中拽出,她猛地睁开双眼,恍然惊觉自己是躺在谁怀里时,又逃避似的闭上了双眼。
“酒酒,可是哪里还难受?”
柳清酒想,她哪里都难受,可这种话她一个女人说出来,多多少少都有些没有女子气概,于是便惨白着一张脸从沈静安怀里坐起来,头晕目眩的强撑起一双眼皮,气若游丝的说道:“我没事,我强壮着呢!”
沈静安刚要张嘴再唤太医来给柳清酒诊诊脉,旁边就传来了一声干咳,柳清酒眉目瞬间冷了下来:“谁在那里?”
“你这丫头倒是警觉。”
一道着了青色宫装服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保养得宜的脸上,一双犀利冷清的眸子X光似的,将柳清酒浑身上下来来回回的扫了个遍。
柳清酒被她无礼的审视盯得很不快活,她不快活,自然也不会让旁人快活,是以她一个激动便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这老娘们是谁?!”
不是说沈静安他娘早就魂归西天了么?
“大胆!”
站在一旁跟个木桩子似的王德海陡然间尖叫了一声,叫完之后还没来得及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便被自家殿下凛冽如冰刀的眼神,给狠狠地瞪了一眼。
王德海直不起来的脊梁骨,瞬间腾起一层冷汗,他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比这床上的柳姑娘更加大胆,也不看看这位姑娘是个什么身份,就不管不顾的叫了出来。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王德海抬手便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是奴才大胆,奴才大胆!”
中年女人被他这副模样气得直喘:“王德海,你这老家伙不要命了?!”
王德海哆哆嗦嗦的想,你才是不要命了。
打了自己几个耳光后,王德海又乖觉的冲柳清酒道:“柳姑娘,这位便是咱们东岳太后娘娘,您——”
提醒柳清酒起来行礼的好心还没使,柳清酒就冷笑了一声,道:“我道是谁这么珠光宝气,险些没有闪瞎我的眼,原来是太后啊!”
太后哪里会想得到,柳清酒一个小小的民女,见了她不说大礼叩拜,竟然还敢这么阴阳怪气的与她说话,不由得气得火冒三丈:“阿离,这就是你选中的王妃?”
沈静安正要说话,柳清酒却是不让:“是与不是与你有何关系?”
“你!”
太后抖着手指着柳清酒的鼻尖,凤仪尽失的扯着嗓子朝着门外的侍卫们大吼道:“把这个野丫头拖出去给我砍了!”
门外不清楚状况的侍卫们,应声闯了进来,还没有动作,就瞧见了太后指着的‘丫头’靠在谁的怀里,顿时一个个的没了筋骨似的,乌泱泱跪了一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沈静安拍了拍柳清酒的后背以示安抚,“太后娘娘在对我的人喊打喊杀之前,是不是先要问过我的意见?”
柳清酒缩在他的怀里,有气无力的提醒他道:“我的意见也要问问的。”
重刑犯人在临死前还得经过三司会审,签字认罪画押呢,这里怎的就直接省了?
柳姑娘觉得,不管在哪里,人权总是要有的。
沈静安忍不住被她逗笑了:“嗯,酒酒的意见也很重要。”
太后被他们两人的旁若无人的亲热气得几乎背过气去,本来这一趟她是不想来的,可架不住她那个傻儿子沈乐安的央求,才有了这么一遭。
沈乐安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出宫回来后,就死活闹着非要和沈静安争一争这美人的归属,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疼儿子,想着沈乐安这些年里做皇帝做的不痛快,不能再让他连做男人都做不痛快,就允了他来瞧瞧这美人。
来这里的一路上,她都在想,如若这是一个家世清白又懂事的,那便妥协了给她一个嫔妃的名头接进宫里,让皇帝玩儿上两年,等到她色衰爱弛了,再想办法除了就是。
可没想到,这个姑娘不但不懂事,还这般跋扈,这哪里是她那个单纯的儿子能掌控得了的?
“离王,这个女人不能留!”
沈静安搂着柳清酒,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只凉凉的丢了一句:“本宫的姻缘,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这个蠢女人该不会以为,他不动手除掉他们母子俩,是没有这个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