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刚出永嘉坊,却发现有人在等我,是昌王!
“女神探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老郡公碰到你是他一世聪明的末路。”昌王一身白衣骑在大宛白马上,昏暗的长安石灯也不能夺取他一丝一毫的光彩,他是皇室子弟中少有的侧帽风流,温柔倜傥,总是能令万千少女心起波澜。
可我心有所属,只是寻常行了个礼:“王爷深夜等人,着实辛苦了。”
“夜凉风大,上车吧!”说着有下人来牵马,他率先进了金漆雕饰的马车。
容不得我拒绝,便有内侍来牵我的马,我只好钻进了波斯绒毯铺就的车厢。
一阵暖意袭来,我坐在碳盆边,很不自在道:“不知王爷有何事?小女子要回府了,若是爹爹回去不见了女儿,定会大力寻找的,到时岂不尴尬?”
昌王讥讽一笑:“你不必敲打本王,本王早已与你爹爹打了招呼,借你一用。”
我瞬间怒火上涌:“王爷是把我当物品吗?可以用来借出买卖的那种?”
他慧黠的眸子盯着我:“你果然是个狡黠娇俏的女子,不过本王要是把你卖了,想来令尊也没什么意见吧?”
我更气了:“在王爷这,皇权可以主宰一切,可是我爹爹只要女儿,若是王爷自信满满,尽可一试。”
他的脸色沉下来,声音也带了些威逼的不悦:“收起你的骄傲来,本王有事委托于你。”
“这就是王爷委托人办事的态度?”我也嘟起嘴不满起来。
“那你要如何?”昌王脸上越发不耐。
我自然得适可而止,可不能惹恼了这位爷:“至少,也给我倒杯茶暖暖身子吧?”
“景阳。”
立即有人在窗外询问:“王爷?”
他突然看向我,不动声色道:“不必了,退下。”
就这样,一向养尊处优尊贵极致的昌王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品了一口,果然芳香浓郁,是茶中极品的雪翠。
我大方道:“王爷有话便直说吧!我爹娘还在家中等我呢!”
昌王讥讽的表情再次袭来:“是你的心上人在黄府等你吧?”
我眉头微皱,不喜欢别人这样说宣之:“是又如何?与王爷何干?王爷有事便说,无事我便回了。”
昌王脸色越发冷淡,终究还是说了:“你今日断案很是出色。”
我没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只好施礼回应:“王爷谬赞,小女愧不敢当。”
“我想要你帮我查一些东西,一些困扰我很久的疑问。”他道。
我看他摩挲着手中的一只玉扇,探询道:“这玉扇纯色无暇,只可惜染上了血迹,不知可是与它相关?”
他的神色陡然大变,幽深的眸子望着我,冷漠道:“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这的确是本王心中的魔障之事,不过,这是远案还不到时机告诉你,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否则你小命不保,本王此刻要你查的是近案。”
“近案?”
“对,你可猜猜是何事?”昌王靠在身后的锦垫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思考了一瞬,审慎回答:“可是传闻皇上近日赐婚王爷和公主的事?”
昌平王冷语:“萧婉儿外姓赐爵,算不得公主。”
我狡黠道:“听闻萧公主深受皇上宠爱,权势滔天,以外姓得赐公主府独住,为人更是嚣张跋扈,动辄打骂下人,更有甚者,传闻萧公主还养了诸多面首,作风放荡不羁,与萧家关系也不甚相合,王爷可是为此而对未婚妻不满意?”
昌王阴沉着脸:“本王岂会在意这种小事?不过一个娶回来好好供养的王妃罢了!”
“那王爷对萧公主有何疑虑?”我脱口而出。
昌王默然片刻,说道:“两月前,本王养在庄子多年不见的一个忠心老仆突然求见,并恐惧地告知本王千万不可娶萧姓之女,本王询问原因他却始终支支吾吾不肯说,后来刚好七弟来访,我便先让老仆在花厅等候,可是等再回来时,老仆不见了,奇怪的是,我拷问所有下人都未见老仆出入王府,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我微微皱眉:“可搜查老仆呆过的庄子?”
“自然。”昌王威严道:“本王怎会允许有人在眼皮子底下耍诡计!可是没有人见到老仆回庄,更是将庄子掘地三尺也没有老仆的任何印记,仿佛庄子从未有过他这个人。”
我思索一阵:“王府花厅,老仆可留下什么线索?”
昌王拿出一张精细的麻黄纸笺递给我:“除此外,一无所获,甚至连茶也未喝一口。”
麻黄纸笺上写着:李萧不可结合,祸国殃民!
我一看吓了一跳,这纸笺皱皱巴巴的,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的,似乎很是吃力才写出这几个字,因时代久远,虽不甚清晰却还隐隐有淡淡的血迹浮现。
我看了昌王一眼,见他此刻却气定神闲,调侃道:“我看王爷还是不要娶萧公主好了,以免危及自身,应了谶言。”
昌王依旧淡然自若:“原来女神探不过是徒有虚名,贫嘴的功夫比谁都强。”
我顿时语塞。
他极具气场地微笑:“女神探若是有真才实学便分析分析吧,不要浪费本王时间虚耗。”
我注意到他优美的下颌线如冰雕一般散发寒意,顿时有些悻悻的,还是不要惹他好了。
“根据王爷提供的信息有限,我便简单提几个看法:第一,这纸笺用的是宫中上用的麻黄纸,细腻厚实,遇水不化,这是宫中贵人使用的纸;第二,此纸皱皱巴巴且泛黄损伤严重,必是年代久远之纸;第三,纸上字迹歪歪扭扭书写吃力且沾有血迹,显然是主人在无力或危难之际所书写,根据纸上内容所推测,纸的主人必是知道了什么,才在临死前费力写下箴言交给信任的人,以警醒后人;若我所猜不错,那老仆便是这位贵人信任的人,而贵人必是宫中妃嫔且曾经无端暴毙者。”
昌王越听脸色越阴沉,漠然盯着我。
我壮起胆子道:“想必王爷已猜到了,根据老仆的身份,此纸箴言必是王爷母后---王皇后所书。”
昌王脸色大变,好容易才抑制住情绪:“你说的果然不错,此刻我也确定了心中所想。”
我继续斟酌道:“由此可知,王皇后必是暴毙而亡,而死因定是扑朔迷离,而老仆的突然消失背后说明王府内必有内鬼或机关。”
昌王颓然垂下头:“世人皆知父皇爱母后,当今圣上也尊崇母后,一桩桩传闻似乎都说明母后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只有我知道母后的死因。”
我看见他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我有些茫然无措地默然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夜风徐徐,马车中一片肃然,已不辩日月流转。
直到寂静的夜里响起几声鸱鸮的声音,他才晃过神来:“你走吧,今日便说到这里。”
我默默准备下车,他又叫住我:“三日后帝后将在蓬莱殿给本王和萧婉儿赐婚,你作为本王的女官前来吧。”
我些微吃惊:“可是我毫无官阶。”
他十分疲惫道:“在这之前,会有内侍替你安排好的。”
我默然接受,又问:“除此之外,王爷身边必定还有其他怪事吧?可否说与我?”
昌平王定睛盯了我一会:“你说的很对。”
我不发一言,静待下文。
只听他又道:“金仙观是前朝先皇赐安宁公主的私人道观,作为皇家道观本一直风平浪静,但最近怪事频发,你若查案可从那里开始。”
“是,小女子谨遵王命。”
我毅然起身准备下车,昌王疲惫地挥挥手:“暗夜深深,还是本王送你回黄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