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的休养,孩子们的病情大大减轻,基本能够自由活动了。顾踏歌陪他们呆了一个白天,直到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她才踏上归途。
霍府的门口堵满了人,一个个壮实的家丁抬着一箱又一箱东西进进出出,每个人都带着喜色。
看到她回来,坐在阴凉处的媒婆“嗖”地从座位上弹起,一面露出招牌笑容,一面抓住她,道:“恭喜啊,恭喜!”
“你什么意思?”他们个个喜笑颜开,顾踏歌却皱起了眉头。
这是要做什么?
“哎哟,这些都是解家三公子送来的聘礼。你看,一箱箱的金银财宝,还有不少难得的药材和医书,他可是诚意满满呢!”既然见到了正主,媒婆立刻开始说媒,直说得舌灿莲花,把解非白捧到了天上去。
她的嗓门天生响亮,周围人听了,都向顾踏歌投去羡慕的眼光。
谁不知道解家三公子一表人才,待人又温和,加上家底殷实,早就让不少人家将他纳入了未来女婿的名单。
可如今这解非白倒也着了魔,好好的黄花闺女不要,居然要娶顾踏歌,一个嫁过人,前夫还是神机公子的女人!
这么个烫手山芋,就算赔上金山银山也没人敢要,可他倒好,看这架势,倒像是捧在了心尖尖上。
一时间,女的愤懑又嫉妒,男的同情又不解,街上的人神色各异,都能把她身上看穿出几百个洞来。
媒婆还在一个劲地说着解非白的好,礼单翻得哗哗响,打开展示的聘礼金光闪闪,将昏沉的天色照得又亮了起来。周遭人的议论声像嘈杂的蝉鸣,吵得她的思绪迷离了片刻。
“哎,你听到我在说什么了吗?”
在媒婆无数次停下来,不满地询问她后,顾踏歌回过神,道:“全部送回去,我是不会答应他的。”
“啊?”媒婆说媒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哪个女子看到数量如此可观的聘礼后还能冷着脸拒绝的,还以为是她介意解非白没有亲自登门。“你不要生气啊,解公子今儿不是没来,他在等着你呢。只要你答应了,随时都可以和他见面!”
“没兴趣。”她仰起头,一边脚已跨进大门。“抬走吧,我不会嫁给他。”
她语气里的认真让众人一片哗然。
不是吧?顾踏歌身为弃妇,好不容易有个男人肯大张旗鼓地娶她,她居然还瞧不上对方?果真没眼界!
路人由一开始的羡慕嫉妒恨,慢慢转变为了愤怒,都在为解非白感到不值。
看她真的要走,媒婆急了,道:“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啊,我怎么跟解公子交代啊?这样吧,他就在不远处的河上等你,你亲自去和他说,不要为难我们,好吗?”
没办法,解非白给的报酬实在太可观了,要是这桩喜事促不成,她可就亏大发了!兴许顾踏歌是觉得那么多人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当面答应,怕落人口实,这才故意做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只要两个人独处一阵,她会改变主意的。
顾踏歌当然没有立刻答应她,毕竟外面还围着人,要是她允了,别人会指责她不守妇道,大晚上与男子私会。进了门后,她才对媒婆低声说道:“聘礼必须给我送回去,我这就去找他说清楚,你不能声张。”
媒婆乐呵呵地笑着,“哎,行,行!你们俩就好好聊着,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放心吧!”
顾踏歌问过解非白的详细所在,这才急急地从后门离开。媒婆指挥着家丁们把聘礼搬回解府,搬到一半的时候,一人走来,问:“这是在做什么?”
见到霍扶虚,媒婆浑身都颤了颤,“这。
霍扶虚眉头紧蹙,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这是在做什么?给谁送的聘礼?”
他清楚得很,霍府里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个女的,要是娶丫鬟,不可能有那么大阵仗。要是娶别人,总不能是娶余氏或者老夫人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了。
媒婆被他盯得直发怵,“是,是解三公子的。”
“解非白?”霍扶虚的脸,白得可怕。“他要娶踏歌?”
“是,是啊。毕竟霍扶虚是她的前夫,虽然两人没有了瓜葛,可那关系还摆着,媒婆不由觉得有几分尴尬。在前方府里求娶前妻,解非白这是在故意耍她呢,还是在刁难她?
本来媒婆出门前特地烧了高香,祈祷她一路顺利,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可没想那高香白烧了,霍扶虚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那她答应了?”
“没,没有。”媒婆用力咽着口水,“不过她去找解公子了,到底答,答不答应,我们谁也不知道啊。”
呸!
这话一出,媒婆真想给自己一百个巴掌。
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有多介意这件事。就算他把她给休了,他还不是让她住进府里了吗?没准两个人就是闹闹别扭什么的,就算他们之间没了感情,任谁看到有人公然登门要娶自己不要的女人,都会觉得介怀。她这么一说,不是给自己找打吗?
霍扶虚的眼里卷起了阴霾,看着他的双眼,媒婆竟觉得心底也刮起了一阵风暴。
好可怕!
“你滚。”他握紧拳头,下了冰冷的逐客令。“我们霍府,不欢迎你们。”
“是,是!”媒婆到底是被吓到了,吆喝着家丁们加快离去的步伐,就差没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待霍府恢复宁静,霍扶虚的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
她去找解非白了?她会怎么说,是不是要答应他了?
白日里听到的话语,像一个个嚣张的妖魔鬼怪,在他心里抓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每一个字的回响,都坚硬成了锋利的刀锋,将他割得遍体鳞伤。
她终于,还是要离开自己了!
不,不可以!
霍扶虚低吼了一声,自后门冲出,寻觅顾踏歌的身影。
她不能答应他,不能嫁给他,她是他的,永远都不会变!
没有月光,没有行人,他孤独地奔跑在冷清的道路上,心池沸腾,烧得他的五脏六腑都钻心地疼。
只要一慢下来,他就感觉离她更远了一步。他不能停,不肯慢,就这样一路追到了河边。
但当他停下来,弯下腰对着岸边的倒影喘气的时候,他看到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徐徐开动,往河中心开去。他的心口一疼,仿佛那画舫带走的不止是上头的人,还撕裂了他的身躯。
船上站着一抹白色的身影,而不远处,便是顾踏歌。
看到她来,解非白斟茶的动作一顿,茶水溢满,流泻一地。“你来了。是不是说明,你答应我了?”
“不。”顾踏歌直截了当地说道,“很感激你的心意,我也很喜欢你,但,不是那种喜欢。”
她必须拒绝解非白,不能因为他对自己的付出而不敢开口。离齐天师所说的大劫越来越近,她哪里有心思去想这些事情。既然无意,还是早点说清楚为好。
解非白仍手执着茶壶,流出来的茶水越来越多,像一汪泪泉。
良久,他居然说道:“好吧,我虽心悦于你,可情爱之事不可勉强。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你先说出来,我再考虑一下。”顾踏歌没想到他那么容易就能放下,倒是惊讶了一下。
也是,像他这般豁达的人,怎么会有拿的起放不下的东西呢?
解非白望着她,目光如此刻湖面上的粼粼波光般幽深。“你的头发上沾了些东西,我可以为你拿下来么?”
“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他笑着走来,脸上的笑容过分灿烂,似乎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就能让他满心欢喜。看着他的脸,顾踏歌总觉得有些疑惑。
就这样,他便能放手了?
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两人之间甚至还隔了老远,待解非白收回手来,她看见,他的手里的确拿着一片叶子。
“好了,你回去吧。”风吹得她的发丝飞了起来,解非白似是情不自禁地用手为她捋了捋发丝,等到触碰到她微凉的耳朵后,才猛然间惊醒。“抱歉。”
顾踏歌摇了摇头,“没事,我先走了。”
她怎么会想得到,看似毫不亲昵的动作,在岸上的霍扶虚眼中看来,却完完全全变了味。
因着位置的巧妙,霍扶虚看到的,是两人深情相拥的情景。她安静地抱着解非白,最后还任由他整理自己凌乱的发丝。这一切,都在传递着一个答案——她答应了!
而这一眼,让她从此坠入噩梦的深渊,永世得不到救赎。
解非白的马车就停在河边,顾踏歌推辞不过,还是乘车回了霍府。
院子里黑沉沉的,一盏灯都没有亮起。顾踏歌闭了闭眼睛,适应了黑暗,一路摸黑回到房间。
推开门后,她看到霍扶虚坐在凳子上,冷冷地看着她。哪怕看不清神情,她也能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
“扶虚。
霍扶虚迅速打断了她的话,“你去找他了,你答应了,对不对?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答应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你这个骗子!”
她是他的,她只是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罢了。她怎么可以嫁给别的男人,怎么可以抛弃他!
“不是,你听我说,我……啊!”
顾踏歌的话根本没有说完,他也没有给机会让她继续。黑暗中,霍扶虚朝她扑了过来,将她压在地上。他的眼睛闪烁着冰凉的光,嘴角噙着疯狂的笑容,而手上的力气,也前所未有地大。
“你是我的,从你嫁进来的那天就是我的。你怎么敢答应他!”
她是他的人,压根不可能会离开他!对,只要把她变成自己的,她就不能嫁给解非白了。她会踏踏实实地留下,再也不会走!
“霍扶虚!你做什么!”
他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裳,顾踏歌终于意识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可他是男子,哪怕身体还虚弱,她也根本敌不过他。
“放开我……”她深深地认识到,一个女子在此情此景下的无助和惊恐。
霍扶虚哪里管她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让她完全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