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嫁给霍扶虚的时候，每天会有丫环给她端来饭菜，虽然很少有荤腥，但至少质量还不错。可没想到如今不仅不见有人来按时送饭，连厨房的人都给她脸色看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掌勺的张四娘一看到她来，便挪动肥胖的身子堵住门口。
“我当然是来为二老爷拿早饭的。”顾踏歌感觉到她语气不善，于是也没跟她客气。
“哟，二老爷？”张四娘笑了起来，连带着身上的肥肉也抖三抖。“我们府中只有一个大老爷，还有一个晦气的祸星，你这二老爷又是打哪来的？”
顾踏歌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他要是祸星，那么站在我面前的你，怎么没有被祸害死？张四娘，你不过是个下人，要是再胡言乱语，仔细你的小命！”
张四娘被她吓得发怵，但仍将下巴高高抬起，道：“你，你休要吓人！我告诉你，厨房里的东西都是为老夫人、老爷和夫人准备的，要想吃东西啊，就自己买去吧！”
“噢？是谁规定的？”
“是，是老夫人！”张四娘想也不想，便说道。
既然张四娘不愿让自己进厨房，顾踏歌也懒得跟她争执。“那好吧，既然是老夫人的规定，我也不好违背。”
看着她转身离去，张四娘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的名头果然有用，要是让她进了这门，余氏那边可就不好交代了。
顾踏歌也不傻，怎么会猜不出到底是谁在背后给她捣鬼，不过她是不信厨房的，霍扶虚体内的毒素都是食物的功劳，为了保险，她决定以后自己亲自买菜，亲自下厨，也好吃得安心。
她来得有些晚了，菜市场人山人海，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顾踏歌拿出清单快速浏览，走到一个摊位前，指着那水灵灵的萝卜问道：“这个怎么卖？”
摊主头也不抬地说道：“十文钱一斤！”
这价格还算合理，她挑了几根萝卜，一并递给摊主称量。
摊主利索地称好，一边递给她一边说道：“一共。
当摊主看到她的正脸后，立刻闪电般把萝卜放回去：“不卖了，收摊了！”
“这么早就收摊了？”顾踏歌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我今天有事，不行吗？”摊主利索地收拾东西上车，牵着马掉头就走。
她摇了摇头，转而到另一边去买，但其他摊主一看到她后不是把东西盖住，就是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拒绝她。几次下来，她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们之所以不理我，也是觉得我是祸星吧。”
附近的大婶撇了撇嘴，悄声说道：“神机公子的娘子，谁敢卖给你啊。”
“就是。”一个人出声后，很快有人附和了：“还杵在我的摊位，弄脏了我的菜，谁还敢买。”
她微微一笑，“你们这些愚昧人的菜，我也不敢买。别说菜干不干净，光是你们这些人的心，我就觉得够脏了。”
说罢，她扬长而去。
霍府的厨房不给进，出来买菜无人肯卖，若日日如此，她和霍扶虚连吃饭都是问题。
不过她没有在这件事上苦恼多久，往右走了没几步，她便迎面撞上一个熟人。
“穆缡？”顾踏歌惊讶地喊道。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穆缡恰好过来采买食材，不曾想会遇见她，激动得脸都红了。
“霍府的人不让我进厨房，我也懒得跟他们周旋，索性自己出来买了。”顾踏歌耸了耸肩，如实说道。
穆缡低头看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手，问道：“你还没去买么？”
“呵，他们哪里敢卖给神机公子的娘子啊。”
“这群迷信的家伙，真是无聊！”穆缡朝着菜市场的方向白了一眼，而后牵起她的手，“走吧，我认识几个熟人，他们家的菜可新鲜了。而且他们开明得很，才不信什么神机公子呢。”
穆缡的手有些冰凉，从手心传递过来的时候却让她觉得心底暖暖的。
随着穆缡买完所需要的菜后，两人都赶着时间回去，便依依惜别了。临别时，穆缡握住她的手，承诺道：“霍府离这里也不远，明儿我和你一道买菜，然后去你府里玩玩，怎样？”
“有你过来，当然好了。”顾踏歌在霍府里没有几个能说话的人，自打嫁给霍扶虚后，原先和她关系不错的丫鬟下人多多少少都开始躲避她了。
一来，是因为神机公子的名头太吓人，二来，她们大多数都是余氏和老夫人的人，主子不喜欢顾踏歌，她们当然也要避嫌。不过她们要是有了什么病痛，也还是会私下里来找她看病。
对于这些小事，她总是一笑了之。人活在世上，总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与别人较劲，何必呢？
两人分别后，顾踏歌很快回到了府里。院子的厨房很久没清理过了，她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整理完毕。加上在外面添置的厨具，从今往后，她和霍扶虚可以自己做菜了。
闲下来后，她独自去花园里转悠，顺便看看府里有没有长着什么可以用的草药。
还没等她走到门口，耳边便清晰地传来余氏的声音：“办妥了吗？”
另外的声音她不认识，想来应该是某个丫鬟。“夫人，办妥了。今天她进不了厨房，然后出去买菜，但那里的人都赶她走，还说她晦气。”
“好，不错。”余氏低低笑了几声，“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顾踏歌虽然早就猜到背后是余氏在捣鬼，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愤怒了一下。
其实她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她，但她介意他们对待霍扶虚的方式。他并不是什么祸星，也不会一语成谶，为什么这些人总是不能好好对待他呢？若他听到这些话，心里是不是会更难过？
他没有做错什么，错在生错了地方。这两个人处处紧逼，永远不肯让他好过。如果她那天没有踏入霍府，霍扶虚还会活着吗？
想到这里，顾踏歌心里咯噔一下。
十天后，霍扶虚便是弱冠之年了。没有了保命符，霍府定会费尽心机拿到地契，然后送霍扶虚上西天。前方的路，越来越不好走了。
顾踏歌越想，心情越沉重。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过来，道：“老夫人有事找你，快些过去吧。”
她应了一声，匆匆赶去。因此也没有听到花园里，丫鬟继续对余氏说道：“奴婢看到她后来和惊绝山庄的厨娘走在一起，两人似乎关系很好。那厨娘还带她去别处买菜。临别时还说明日会来看她。”
“噢，有这回事？”顾踏歌竟然认识惊绝山庄的人？
余氏不甘地皱起眉头，但是很快，她又想通了。“不过是个厨子罢了，谁不知道那庄主三天两头就换厨子？她想要找靠山，未免打错主意了。”
话虽如此，但两人的联系对她而言始终是一种威胁。余氏左思右想，决定要把这件事禀告给老夫人。
当余氏朝这边赶来的时候，顾踏歌早已向老夫人请过安了。
老夫人看她的眼神不复之前的犀利，“踏歌，你既然进了我们家的门，就是我的媳妇了。扶虚手上握着大多数铺子的契约，可他身子孱弱，你又是个郎中，只会行医，不会打理这些。既然都是一家人，不如先把铺子给余氏打理，你也好跟着学一学。等到你学会了，你们一人分一半，为霍家分忧，如何？”
想不到老夫人如此按捺不住，新婚第一日便来骗取地契。顾踏歌在心底嘲讽一笑，脸上却控制得滴水不漏：“老夫人说笑了，扶虚与我夫妻同心，这些铺子既然是爹生前留下来给他的，我怎么敢自作主张分给嫂嫂一半？身为他的儿媳，我若是不亲自打理，还将铺子分与他人，要是爹泉下有知，恐怕会托梦来斥责我呢。”
这话不但强调了地契的主权，还委婉地拒绝了老夫人，老夫人听后脸色一白，但仍不甘心地说道：“你这孩子真是见外，我们都是一家人，谁拿还不是一样的，扶虚他爹怎么会怪你呢？”
顾踏歌装作为难的样子，道：“这。
老夫人以为她肯松口，稀疏的眉毛欣喜地一扬。
没等她高兴多久，就听得顾踏歌道：“既然地契本是爹的，不如就去问问爹的意见吧。若爹同意，身为儿媳，我也没有意见。”
霍扶虚的爹娘早就死了多年，两人在府中一直是个忌讳。老夫人做贼心虚，平日里连提都很少提，如今听得她说要去问霍植的意见，可不就是要去问鬼么？
想到霍植化作厉鬼的模样，老夫人的手忍不住一抖，青筋也愈发地凸起，衬得那一双皮包骨的手更加可怕。“你这个不孝女！”
“我做错什么了么？”顾踏歌无辜地眨着双眼，“一来，地契本就是爹的，老夫人想要处置它们，自然得问爹。二来，你也说了谁拿都是一样的，那踏歌一人拿着和与嫂嫂平分又有什么两样？既然没有什么不一样，地契还是由我拿着吧。所谓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爹的意思就是扶虚的意思，扶虚的意思就是踏歌的意思。我是妇道人家，可不敢违背夫君和爹的意思。”
她的一番话绕得老夫人头都晕了，闹了半天，她还是不肯交出地契，老夫人一气之下，干脆放弃了。“既然你那么想要，你就继续拿着吧！”
霍扶虚已时日无多，等他一死，她再寻个借口把顾踏歌逐出霍府，地契不还是她的么？
“老夫人弄错了，这可不是儿媳的，那都是夫君的。”顾踏歌微微一笑。
想要地契？那就问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