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穆缡在房间里等待着雪盏把热水拿来,准备好好洗一个澡。谁知她等得都快睡着了,雪盏还是没有回来。
照理说,雪盏为人勤快,办事也是极为靠谱的,不该出现这样的疏忽。穆缡等得有些心烦,干脆披上外衣出去一探究。
夜风像冰凉的蛛丝,密密麻麻的凉意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厨房里没有人在,她左右都寻不到雪盏,只好去凌子容的院子碰一碰运气。
还没走到目的地,她就看到凌子容从房中走出来了。今晚的他有些不同寻常,穿着简便,颜色是稳重的栗色,实在是深更半夜出门幽会的最佳装扮。
等等,幽会?不会吧?
想到上回撞见他逛青楼的事情,穆缡的好奇心再度活跃起来。上回虽然是应邀和二皇子谈事情,可这回呢?难不成又有哪个贵人大晚上的不睡觉,约他出去谈人生谈理想?
还没等她想完,凌子容就鬼魅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道:“穆缡,你在这里偷窥我么?”
“啊?”她吓得往后一仰,“干嘛突然冒出来啊,吓我一跳!”
他凉凉道:“你倒是跳啊。”
“我又不是青蛙!”离得近了,她才发觉凌子容这一身的确是够隐蔽的,若是穿着这衣服飞檐走壁去别人家中私会,保管没人能察觉出来。
哎,她怎么老想着他会去找人幽会呢?
“既然你不是青蛙,那你蹲在我院子门口看什么?”黑暗中,凌子容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眼睛长在我的头上,我爱看什么你自然管不着。”穆缡理直气壮地说道。
“噢?”他定定地看着她,眸子如黑曜石般闪闪发光。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道:“你,你在看什么啊?”
凌子容双手插在胸前,悠哉悠哉地回道:“我在看一只不诚实的青蛙。”
“你才是青蛙呢!”她指了指自己,“我那么美,怎么会是青蛙!”
听她这么一说,凌子容倒是认真地打量起她来了。“嗯,你说得对。在我看来,你是发自内心的美。”
“真的?”头一次听到他夸自己的容貌,穆缡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扭扭捏捏地问道。
这下他彻底憋不住笑了,“真的,因为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你哪里美,只好觉得你是心灵美了。”
她气得跳脚,“凌子容,世界那么大,你该去看看。”
“说人话。”
“你给我滚!”
“怎么,我不过说了一句实话,你就受不了打击了?”
他觉得穆缡的反应十分好玩,就继续逗弄她。“我可不像那油嘴滑舌的唐师易,净说好话。身为庄主,我有必要让手下擦亮眼睛,看清楚自己。人,要有自知之明,如果没有,我就让你有。”
“你真的够了。”穆缡听不下去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和唐师易的关系会那么好了,尽管看起来你们两个的个性相反,可是你们损人的能力都是一样的!”
这两人要是一块儿向她开炮,她准得阵亡!
“是啊,可惜你似乎觉得唐师易跟你比较好,不然为何总是跑去跟他玩,等到很晚了才回来给我做饭?”他的话虽很平淡,可却透着一丝丝的别扭。
“啊?”穆缡摸不准他这话是玩笑还是真的在抱怨她,下意识地想看一看他的神情,可惜他整个人都站在逆光的地方,黑暗里看不清他到底是何表情。
难道说,他那次一反常态地不理她,甚至连生病都不让路大夫医治她的原因是。他在生气?
气自己贪玩,和唐师易还有猫九三天两头就出去玩乐,最后总是急急忙忙地回来给他做饭,把他给饿着了?
凌子容吃饭这么挑剔,一定是个吃货。吃货总是饿肚子,当然不会开心了。难怪他会和自己冷战那么久,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当时的穆缡天真地以为凌子容是这样想的。
想明白缘由后,穆缡担心他会揪着这件事不放,干脆跟他解释了缘由。“我知道我不该总是和他们出去玩,害得你饿肚子等我,但是我是有原因的。你难道没发现我每次出去都会拉着猫九吗?”
“所以?”凌子容没有转过弯来。
难道不是为了掩饰么?
“你真是笨啊!你难道忘了唐师易埋在土里的那天,猫九和他说了什么话吗?”
提到那天,穆缡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实在是觉得可惜。如果唐师易没有睡着,或者他早一点醒过来,事情恐怕就已经解决了。
“猫九是女孩子,难免腼腆。唐师易这个人又没心没肺的,肯定察觉不到猫九的心思。我身为他们的好朋友,当然要努力撮合他们了!”
所谓日久生情,只要隔三差五地把他们两个人拉到一块,日子久了,总会发生些什么的!
“你是说,你只是想要撮合这两人?”凌子容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难怪那天她会故意骗猫九,也难怪每回出去时都会找各种理由“随意”地带上猫九,实际上也是为了让他们多多相处。
“那是。”她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你,你该不会不准猫九喜欢别人吧?”
杀手都是无情的,若猫九动了情,会不会触犯惊绝山庄的戒律?
“你想太多了。”
“那你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怪?”
“
凌子容无奈地摇了摇头,拔脚就走。
“等下,你要去做什么?”穆缡见他要走,忙张开双臂拦在前头。
大晚上的穿着这样出去准没好事,不来插一脚哪里够意思?
凌子容也没恼,薄唇一张一合,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霍府。”
“你是说顾姑娘住的那个霍府?”穆缡讶然地问道。
“是啊。”他的回答依旧简单,扔下两个字就要走,却再度被她拉住。
“等等,我,我也要去!”穆缡哪里还记得什么洗澡水的事情,反正雪盏不在,她能跟着凌子容去看一看顾姑娘也好。
凌子容早就猜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无奈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是去办正经事的,你去也可以,但是不许擅自行动。”
“自然自然!”穆缡喜出望外,马上承诺道:“我一定听你的话!”
“那就去吧。”既然她都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凌子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呃,我要不要去换一身衣服再来?”她指着自己一身明晃晃的鹅黄色衣裙,问道。
她的衣裳颜色未免太显眼了些,若是和凌子容一块儿去,没准不小心会坏了他的正事。
“不用。”他自信地一挑眉,“既然是和我出行,你还用担心霍府那些三脚猫会发现我们吗?若是这样,我惊绝山庄的庄主之位就该拱手让人了。”
这话倒是说得在理,凌子容是何等人物,哪怕穿一身大红高举火把边走边玩杂耍走进霍府,恐怕都没有人会发现他。
“好吧。”穆缡想起那次和唐师易一起回来的阴影,嘱咐道:“虽然你武功高强,但是请你不要飞得那么任性,我会吐的。”
她的神态过于认真,凌子容的眼中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知道了。”
霍府里大多数人都睡着了,府里的戒备不算森严,至少对凌子容来说是这样的。月亮的影子倒映在水缸上,经他脚尖一点,立刻散成了碎玉。
凌子容把穆缡带到了花园里,道:“你从这里出去一直走,就会看到一株最高大的槐树。朝槐树的西面走去,最里面的第一间房就是顾踏歌住的地方。”
“你倒是清楚得很。”他说得那么详细,就像霍府是他家一样,穆缡不由打趣起来:“恐怕全城的闺房位置你都一清二楚吧?如果让你去当采花贼,这里的姑娘可就全部遭殃了。”
“不必担心,就算我是采花贼,你也不会有事的。”凌子容轻轻松松地就回了她的话。“好了,我先去找人了,你自便吧。”
“嗯。”穆缡记下了他说的路线,当即就去找顾踏歌。凌子容看了她一眼,选择了相反的方向走去。
霍扶虚向来习惯晚睡,而且也没有人会管他到底什么时候睡觉,所以还在借着灯火看书。看着看着,紧闭的房门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三长两短,是约定好的讯号。
霍扶虚起身亲自开门,看到凌子容时,他稍微有些错愕,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亲自过来。
凌子容倒是从容得多,“前些日子你派人来买我的情报,我闲来无事,给你送情报来了。”
他走回书桌上,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下几个字:“劳烦庄主了。”
“无妨,正好你要查的那个顾姑娘是我厨子的朋友,顺便带她来看一看罢了。”凌子容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小纸条扔给他,“你想查顾姑娘的身世,这里全部都有。”
这个霍扶虚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懦弱无能,还是有些能耐的。
他手握着霍府所有店铺的地契,有几个铺子还是他父亲暗中购置下来的。这几家店霍府人并不知情,所以收益全都在他的手里。
有了钱财,他自然能够在霍府的眼皮子底下做些事情,比如查清楚顾踏歌到底是不是余氏派来的奸细。
霍扶虚展开纸张迅速浏览了几遍,先是露出了意外的神情,接着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顾踏歌是清白的,她没有说谎。原来他的身边真的有一个不会歧视他、嫌弃他的人,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