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赶到了茅房前,霍启本想让丫鬟进去把余氏拽住来,道长忙劝道:“万万不可啊!现在妖怪躲在茅房里,派人进去九死一生。贫道在此候着,你们命人以斧把茅房劈开,让阳光照进那阴湿之地,把妖物赶出来!”
“你们都听到了,赶紧的!”齐天师把霍启忽悠得不轻,霍启一心惦记着余氏,二话不说就让人抡起斧头砸茅房。
一下,两下,三下,不出十下,茅房轰然倒塌,余氏披头散发地从茅房里冲出来,提着裙子尖叫个不停:“啊!!”
还没跑几步,她就被挂在两腿间的亵裤绊倒了。大字型爬在地上,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春光无限,叫人想入非非。只是。
“好,好臭啊!”家丁们虽然看到了余氏的腿,可她毕竟从茅房里跑出来的,拉肚子拉到一半,屁股都没擦,这滋味简直比大腿还要销魂。
“还在愣着做什么!”自己夫人当众出了洋相,霍启气得脸都涨红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丫鬟们赶紧把余氏扶起,余氏身上的臭味直逼过来,丫鬟们想捂鼻子却又不敢,那表情别提有多苦。
顾踏歌不是府里的人,看到此情此景,立马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霍启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想发作却又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失态:“道长,这妖物还在内子身上吗?”
齐天师自己也很想笑,但是硬生生把笑憋住了,说道:“恭喜贺喜,妖物已经逃跑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说道:“妖物很可能不会死心,还会伺机回来令夫人的身上。为了以绝后患,应该让下人把那些劈碎了的厕木焚烧,让夫人受烟熏,彻底驱邪。”
霍启一愣,“为什么?”
齐天师严肃地解释着:“茅房里的木头焚烧后产生的烟可以治鬼魅传尸温疫,魍魉邪祟,因其在最阴秽的地方,取以毒攻毒之法,他日妖物再回来的时候,闻到夫人身上的气味,就再也没法附身了。不信的话,可以回去翻翻《本草纲目》,里面也有记载,绝不是贫道在胡说八道。”
顾踏歌掩唇轻笑,茅房的木头常年受排泄物浸泡和熏陶,气味本就难闻,焚烧后再熏,余氏那股恶臭多日不能散去,别说是妖魔鬼怪了,就算是人都不敢靠近啊。
齐天师这一招实在是太毒,太。合她心意了!那日她故意给霍扶虚吃发霉腐败的粽子,让他食物中毒险些死亡,顾踏歌早就想替他报这个仇了,如今余氏自动送上门来,实在是好极!
余氏当然不愿意这样做,眼看着她的带下病就要好了,她得抓紧时间争宠。要是让齐天师这么一搞,霍启还会再来她房中吗?恐怕以后看到她就会想起今天这一幕,哪里还有心思要跟她温存?不,不行!
“老爷!”余氏可怜小心地看着他,想博取他的同情。
余氏虽已近三十,但风韵犹存,霍启看着看着,忍不住就心软了。
正欲开口的时候,齐天师忽然道:“还在等什么呢?若妖物再度附体,祸害的不止是令夫人和令堂一个,还会毁了霍家的基业啊!”
这话戳到了霍启的软肋,他的眼神立刻变得不同了,狠下心吩咐道:“烧吧!”
“老爷,老爷!”看到家丁们开始搬出臭气熏天的厕所木头,余氏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衣袖挥舞间,阵阵恶臭顺着风钻进了霍启的鼻子里。闻到她身上的臭气,霍启马上后退了几步:“我还有事要处理,夫人就在这里驱邪吧!”
“啊?老爷,你别走啊!”余氏不甘心地追了上去,霍启见状拔腿就走,脚下生风,没多大会就不见了人影。
剩下的仆人不愿忍受臭气的荼毒,也纷纷找了借口离开。余氏仗着自己在府里的地位,趾高气昂地也要走。
齐天师哪里肯放过她,马上让壮士的家丁把她摁住,喊道:“快快点起火来!看夫人这情况,恐怕是灵魂受到了妖物的召唤,想要出去重新寻妖物回来附体啊!”
趁着喊话的空当,齐天师把混乱中顾踏歌塞给他的药粉撒给了余氏。药粉一碰到肌肤就发挥了作用,余氏忽觉两腿一软,险些又跌倒在地上。
齐天师借机把她安置在地上,袖子一挥,劈开的厕所木头就整齐地堆放在余氏的面前。大火瞬间燃起,黑烟中夹杂着难闻的臭气,熏得周围的人都后退了几步。
见目的达成了,他忙道:“闲杂人等快快散开,待这些木头烧完后再来搀扶你们的夫人回房歇息!”
余氏也闻到了那冲鼻的气味,眉头皱得老高。奈何她的身子绵软无力,浑身都使不出劲儿来,只得一边接受烟熏一边咳嗽。
在冲天的黑烟里,她熏得眼泪哗啦啦地流,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和高温毁坏,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面目丑陋的恶鬼在屎海里翻腾,这幅景象落在顾踏歌眼里,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痛快!
她捏了捏霍扶虚的手,道:“你看今日这贴药可好?”
虽然齐天师没有开口告诉她今天的事情是谁在捣鬼,可看到余氏遭罪成这样,就知道是她的阴谋。真不知道余氏到底和霍扶虚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想法子把他往死里逼!
或许他曾经是这样一路受迫害过来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有她顾踏歌在,他就绝对不会再受到这样的伤害!
像是一滴落入水中的胭脂,霍扶虚白纸般的面色慢慢泅开了一点颜色。狭长的眼尾轻勾,连带着密如黑羽的睫毛也往下扑扇了一下,他在笑,他真真切切地在笑。
霍扶虚给人的形象永远是忧郁的,哪怕他在发呆,那额头也会皱成一个川字。顾踏歌何曾看到他笑过,哪怕是一点稀薄的笑意,也从来没有展现过。
“你。顾踏歌一时间惊呆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句恰当的话:“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佛曰,想长寿,就要多点笑。”
他的笑不过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但嘴角还残留着些许真挚的笑意。看着这样的他,顾踏歌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了,竟冒冒失失地冲过去用两手按住他的嘴角,然后向上一提,硬是让他又笑了。
这回霍扶虚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她回过神来,垂下手笑道:“抱歉,我只是想再看一次你的笑容。”
他摸了摸自己扯得发疼的脸,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太吃亏了,便也伸出手按住她的嘴角一提,让她咧开了一个奇异的笑容。
顾踏歌一把抓住他的手,佯作生气地说道:“好你个登徒子,快给我笑一个!”
霍扶虚一愣,居然转身就跑了起来。顾踏歌在他身后追赶,他借着地势躲来躲去,愣是让她挨不着自己半片衣角。
“站住,霍扶虚!”顾踏歌清脆的声音如一只纸鸢高高飞起,拂过他的耳朵,掠过他的鬓角,把两人的快乐带上云霄。
一时间,她忘了她的身份,他忘了他的病情,两人以不算快的速度你追我赶,竟也有几分乐趣。
但霍扶虚的身子终究是不行的,跑了一会儿后,他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也使不出力气跑步了。顾踏歌三两步跑到他面前,得意洋洋地说道:“哈哈,让我逮着你了吧!”
当她看到霍扶虚比以往更显苍白的脸色时,她猛地一惊,拽起他的手给他把脉。
真是太失职了,她怎么忘了霍扶虚不是寻常人,而是一个体弱多病的病人呢!刚才一番跑动下来,倘若弄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他到底是太虚弱了,额头上汗涔涔的,喘气的声音也粗得像牛的呼吸。所幸他脉象虽弱,可却没有什么问题。顾踏歌自责地掏出帕子给他擦汗,道:“都是我不好,怎么还带着你跑起步来了。”
霍扶虚摇了摇头,捧起她的掌心写道:“我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
这么多年来,霍家的人对他冷嘲热讽,有让他自生自灭的,有心怀鬼胎要置他于死地的,唯一没有的就是像顾踏歌这样的温暖。
初时两人素未谋面,她竟阴差阳错地救了自己一命。现在不仅为他治病,还和朋友一起帮他出气,或许顾踏歌觉得这都没什么,可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就是夏天的冰、冬天的暖炉、口渴时候的一碗水,虽然寻常,可却万分的稀罕。
“真的吗?你开心就好呀。你知道么,一个人的心情对自己的病情也是有影响的呢。所以你要天天都这么开心,这样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她说着说着,竟停不来了。
顾踏歌灿烂的笑容近在咫尺,看着看着,霍扶虚的眼中却快速地划过一抹异色。
他可是人人敬而远之的祸星“神机公子”,如果没有手里的地契,霍家人哪里能留他到今天?从前他每一天都是行尸走肉的生活,拖着病体苟延残喘,霍家人眼巴巴地盼着他死,为什么会容许顾踏歌来给他治疗失音?难道就不怕她不仅把失音治好了,还把他的毒给清了?除非。
除非顾踏歌根本就是余氏派来的奸细!
如果她是奸细,那么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又何必太过当真?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真的关心一个如此晦气的人,顾踏歌一定是逢场作戏罢了。
他忍辱偷生这么多年,绝对不能轻易死去,所以他不能相信顾踏歌的话,不能被她打动,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