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虽小,但必要的东西一应俱全。看过全局后,顾踏歌显然十分满意。
这里不在闹市,人烟稀少,不过来看病的病人倒是不少。而且药铺后有院子,还有专门住人的地方。她还特意看过,这里有好几个地方都有出口。万一霍扶虚找来,她逃跑的机会更大。
解非白捧来一套崭新的衣服首饰,上面还有一张面纱。
“换上这个,再戴上面纱,我会让你坐在堂内看诊,非病患不得擅入,这样,你比较安全。”
他考虑得很周到,顾踏歌微微笑着,接过去。“多谢。”
解非白偏着头,认真地看她:“对我,无需言谢。”
她垂下头,回房换衣服。
解非白准备的衣裳与她平常穿的风格完全不同,挽了个妇人的发髻,再戴上面纱,对着镜子,顾踏歌都几乎要认不出自己了。
解非白倒是挺喜欢的,“美人就是不一样,无论怎么穿衣打扮,都有一种不同的气质。”
“少贫嘴了。”顾踏歌看似生气,不过嘴巴有了淡淡笑意。
幸好落难时,还有一个知己可以依靠。不用多说什么,他就能贴心地为你准备好一切。可惜不能回去赴穆缡的约,若有机会,她会去和她好好告别。
“你能不能派人帮我去惊绝山庄传个口信?就说我要去给别人治病,这几天暂时走不开。等事情解决后,我会亲自去找她。”
“好,你安心在这里呆着吧。这里的伙计都是我的人,要是想找我,可以让他们转达。”解非白嘱咐过了几遍,又亲自确认她所需要的东西都有了,才从后门离去。
一开始来的病人不多,而且觉得她面生,没有几人主动去找她看病。她现场看了几个人,扎了几针,病人惊奇地发现自己立刻能走能跳了。慢慢地,人才多了起来。
中午休息时,解非白又出现了。
“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谁?”顾踏歌疑惑地回头。
“啊啊,他强抢民女啊!”一看到她,雪衣就像含了千般委屈,一股脑全搬出来了。“快打他!”
“雪衣!”
顾踏歌的确挂念着它,但因为离开霍府前找不到雪衣,所以没有带它离去。这回看到它,一人一鸟激动得就差没拥抱了。
雪衣抱怨了半天,吃了她给的葵花子后,立刻把解非白抛到脑后。它在笼子里又唱又跳,欢脱得不行。
“你怎么带它出来的?”开心之余,顾踏歌问道。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解非白朝着她眨眨眼,“就不告诉你。”
她抓了一把小米给雪衣,道:“雪衣,该说什么?”
雪衣垂涎三尺,立刻喊:“多谢!多谢!”
她看向解非白,虽然无言,却明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解非白失笑,“我告诉你不用对我道谢,你却让一只鸟跟我说谢谢,我该怎么说你才好?”
不等她接话,雪衣说:“该说不用谢啊!笨蛋!”
“哈哈。顾踏歌被它逗笑了。
解非白也跟着笑,“看到你这样,我放心了。”
较之方才,她的确开朗了很多。有了雪衣的陪伴,她不再孤单。
眨眼,就天黑了。
一抬轿子静悄悄停在霍府后门,一人披着斗篷,轻车熟路地走进去,来到余氏的院子里。
念夏把那人带进去,余氏坐在床边,眼皮一抬,说:“怎么样了?”
“跟你想的相差无几。”
那人解下斗篷,竟是解非白。
余氏冷哼一声,“这回真让我赢了一把。那霍扶虚什么都不在乎,却只紧张一个女人。”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哼,我不是让你大张旗鼓登门求亲么?他看后果然生气,你又让他误以为你们在拥抱。顾踏歌回去后,他就霸王硬上弓了。”
谁能想到,从解愈意外死亡开始,一切都是余氏的局。
听到这里,解非白的神色变得奇怪。“他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看顾踏歌的反应,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一些很严重的事情。不过没想到霍扶虚会过分到这种地步,怒火,的确能改变一个人。
“呵,可不是嘛,就是一个畜生。”余氏轻描淡写地说完,道:“哪知道他还喜欢着她,今儿还不死心地跑出去找了好几回。对了,你留下她了吧?”
“留下来了,今晚,那里只有她一人。”
“那就好。”余氏点点头,“我们还得加一把火。我待会把她在你那里的消息传出去,引他过去。只要你让他继续误会,以为她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信他还不翻脸!”
“你还真是恨他啊。”解非白似笑非笑地整理着斗篷,“说好了,达到目的后,你我再无瓜葛。往后就算东窗事发,你也不能带上我。”
在外人看来,余氏和解家的确毫无瓜葛。但余氏的亲娘在几年前曾经长途跋涉来城中看她,途中无意间救下了解非白。
那时候,解非白和一群下人去采办药材。结果遇到了山贼,下人都死了,钱财也没了,他侥幸逃脱,倒也带了一身的伤。
余氏的娘亲救了他,还让他乘坐自己的马车进城。不过快到城门口的时候,他下了车,并表示一定会报恩。
后来,余氏得知了这件事,起初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最近她苦思冥想着对付霍扶虚的法子时,脑子灵光一闪,才想起了他。
“你倒是撇得干净。”余氏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整个解家都以为解愈是让一个丫鬟害死的,可只有解非白和余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解非白曾无意中看过一个病人吃了杨桃后死亡,经过一段时间的试验,他发现患有肾病的人只要吃了杨桃,就算不死,也会出事。那天也巧,皇上赐了水果,他趁机让解愈吃多了几个,酿成惨剧。
解愈一死,解家就剩他和解武游。解武游不成气候,铲除了解愈后,解家的家产,终归要是他的。
“我回去了。”解非白套上斗篷,道。
“嗯。”余氏也不多做挽留,直接唤来念夏,把事情吩咐下去。
今晚,又有好戏看了。
“咚咚咚。”
顾踏歌睡得正香,忽而听到敲门的声音。她坐起来听了半响,发现的确有人在急急地敲着药铺的门。
这种事并不罕见,半夜时要是有人得了急病,家里人常会过来敲门求医。顾踏歌披上衣裳,打开大门,果真见到一个病人。
那病人满头大汗,道:“我正在回家路上,肚子好痛,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快进来再说。”顾踏歌联想到前不久的痢疾,心头一凛,把他迎了进来。
把脉后,她道:“没什么大事,我给你扎几针,你在这里躺一会就好了。”
扎针的过程中,病人不断痛苦地叫着,似乎很怕银针。顾踏歌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下针,几针下来,倒累出了一身汗。
病人歇息了一炷香的时间,情况大好。他感激地给顾踏歌钱,连连道歉。
顾踏歌送走他后,睡意也跟着没了。她在堂中静坐了一会,闻着淡淡的熏香,思绪乱飞。
等等,熏香?
顾踏歌使劲闻了闻,猛地站了起来。
谁点的?
这香。
“我想得没错,只要分散了你的注意力,你果然就注意不到了。”解非白缓缓走来,目光阴沉。
“非白?”药香发挥了作用,顾踏歌不但动弹不得,连说话都有几分困难。
为什么?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解非白好像真的懂她的心思,笑着说出了她心中所想。“这么说吧,我只是和别人做了个交易而已。不过,你倒是真的很有趣。”
交易?
顾踏歌很快就想到了解愈的死。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解非白会那么热情地套近乎,难怪他会不惜试毒来博取自己的好感,这一切都是圈套!
只怪她太傻,没有反应过来。
她想骂人,想指责,可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解非白眼角扫到窗外一抹黑影,快步向她走去,声音温柔。“踏歌,你也很想我吧?”
他在说什么?
在她错愕的表情里,他继续深情地表演:“我知道他欺负你了,可我不介意。你放心,我会很快办好一切,让你开开心心成为我的娘子。哎,别哭了,你看你。
她根本动不了,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演戏。
“你不喜欢霍扶虚,我也是。放心,我会帮你出气的。”
终于,她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就他们二人,解非白要不是脑子问题,就是故意给别人看!
霍扶虚!他在这里!
顾踏歌想得没错,霍扶虚此刻的确就在门外。他本满心欢喜地前来,想和她道歉,想央求她回心转意,随自己回去。可当他隔着窗纸看着这一幕,听到解非白的话语时,他才平静下来的心,再度掀起波澜。
他失去她了,无论如何,她还是要离开自己了!
眼看着屋内两个人温情相依,眼泪从霍扶虚的眼角滑落。他垂下眼睛,默默离开。
既然她不需要自己,他又何必再庸人自扰?
昨夜是他错了,大错已成,无法挽回,他注定只能一个人走向复仇之路。
不过也好,他的复仇不需要她为之付出代价。如果他们是真心的,她的余生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他也能安心了。
解非白一直注意着窗外的影子,直到霍扶虚走远后,他收起笑容,狠狠地看着她:“按照计划,我只要再离间你们,他定会彻底伤心。接下来,余氏要做什么,可就容易得多了。实际上,我根本不需要碰你,不是么?”
“但是。”他的笑容,变得狠厉而贪婪。“我说的话也许都是假的,但有一句是真的,我的确对你很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