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
余氏?
解非白说了那么多话,可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两个字上。
是她,难怪了!本以为她有了身孕后,打消了对付自己的念头,这些日子来才始终没有来找她的麻烦。可没有想到,余氏的不出现,是因为把计划藏到了暗处进行!
霍府还是不能放过她,放过霍扶虚!
霍扶虚刚才一定在这里,他是不是都听到了?若他真的以为自己和解非白两情相悦,定会遭受沉重打击。当一个人意志消沉的时候,最容易露出破绽,也最容易对付,这是不是就是余氏想要的结果?
“看来你对他还是上了心啊,哪怕他强迫了你,你现在还惦记着他?嗯?”解非白抓起她僵硬的左手,将衣袖撩起,道:“是不是只要得到你的男人,你都会这样?那,要是我得到了你,你会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他?”
当他看到洁白的手臂上,那一点标志仍存在时,脸上先是震惊,尔后是邪恶的笑容。“还真是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他想做什么?
解非白温暖的手触摸着自己的肌肤,却让她打了个寒战。昨夜的恐惧在体内复苏,加倍地喧嚣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要这样对她?她是活人,不是任意戏弄的工具!
她的惊恐大大地取悦了他,解非白熟练地抱起她,走到楼上,然后齐齐倒在床榻上。
他缓缓解开自己的衣袍,直视着她几近崩溃的眼眸,道:“顾踏歌,你虽是弃妇,可根据我歧若国的法律,女子一律不得与非夫君关系者独处过夜,否则人人得以诛之。过了今晚,你这条小命就不保了。与其带着这么好的身子下地狱,还不如让我快活快活,你也不吃亏。”
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呵气:“你就承认吧,其实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不是么?和我在一起,总好过给他。”
昨夜的梦魇再次展现,不同的人,相同的表情,到了最后,她连眼泪都无法流出,一双失去灵气的眼眸所剩下的,只有永恒的空洞。
露出真面目的解非白不再是谦谦君子,他饿虎饥鹰般攫取着她的一切,直到自己得到了满足。而她被无情地丢下,宛若一具遭到遗弃的破碎木偶,冷清地等待天明。
顾踏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撑到天亮的。她只知道自己哪里都疼,灵魂也疼得几近麻木。每一次呼吸,都像有人往胸口处捅了一刀。
解非白带走了她所有的衣服首饰,收回了他给予的一切。唯独他留下的折磨与痛苦,从此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无法泯灭。
顾踏歌明白,这里决不能再待下去了。可她要往哪里去?离开这里,隐姓埋名,从此醉心于医术,忘却曾经伤痛?
可这两天发生的事,早就让她万念俱灰。无论去到哪里,阴影都会如影随形,让她永不得安宁。
倒不如。
雪衣喜欢在开阔的地方睡觉,昨夜,她一直把鸟笼挂在院子里。顾踏歌洗漱完,走到笼子面前,将一整碗小米递给它:“雪衣,吃吧,都是你喜欢吃的。”
难得她这么慷慨,雪衣乐呵呵地赞美了几句,埋头啃着小米。
顾踏歌恋恋不舍地看看它,又摸了半天,等它吃撑了,才打开鸟笼,解开它脚上的束缚,道:“雪衣,我要放你走了。去找你的伙伴吧,你自由了。”
雪衣从笼子里飞出来,欢乐地绕着她打转。她的眼中溢出眼泪,“走吧,再见。”
它这次听懂了,低声叫了几下,朝高空飞去。离开时,一根鸟羽在半空中飘了半天,最后落在她的手掌上。鸟羽轻飘飘,感受不到任何重量,就像任人宰割的她,起不到任何作用。
顾踏歌握紧手中羽毛,指甲划破表皮,流出鲜血。而她看着鲜血滋润脚下土地,慢慢地,竟笑了。
谁也没有想到,失踪了两天的顾踏歌又回来了。
哪怕是霍扶虚也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居然还可以再见到她。
她的眉眼还残留着淡淡的忧伤,可目光却坚毅而固执。她无视那些向她投去复杂目光的下人,走到霍扶虚面前,放下一个箱子。
“这是我看过的所有医书,里面还有我自己写的东西。你照它煎药,连喝三天,毒素便会清空。还有,铜人给你了。”
她抚摸着封面微破的书籍,目光微沉。
交代完这些,她俯下身来,低喃:“小心余氏,她和解家是一伙的。”
“你。霍扶虚的眼神摇曳起来,像一池被骤然打破宁静的湖水。
“给我抓住她!”
余氏终于还是出现了,她挺着微隆起的肚子,指挥着若干家丁,道:“别让她跑了!”
几个婆子上前揪住顾踏歌的头发一扯,她的青丝散开,披在肩上。余氏三两步走到前头,高抬起手,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好你个顾踏歌!与人有染,败坏我霍家门风,千万次都不够你死的!”
顾踏歌嘴角流出一丝血,可眼神却冷如冰。“噢?我做什么了?”
“哼,想抵赖?”余氏一扬手,念夏捧来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大红的肚兜,上面还贯穿了一支箭。
“你自己看看,这上面绣着你的名字,可是你的?”余氏拿起肚兜抖开,鄙夷地看着她:“你自己红杏出墙就罢了,居然还让别人拿了你的肚兜,一箭射中霍府大门,挂在上面展示。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全都看到了!你让我们的霍府名声何在?贱妇!”
看到此物,霍扶虚下意识地望向顾踏歌,可她却飞快地转移了视线,不去理她。
他难过地闭上双眼,心中黑暗一片。
虽然知道这定是余氏的阴谋,可既然能拿到她的贴身衣物,岂不是说明她。
顾踏歌岂能不知道这是谁的杰作,怕是解非白拿走她衣物的那一刻,就做了如此打算。好,好啊,还真是不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罢了,她今日来,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有时候,死不可怕,反倒是一种解脱。就算离开又如何,她还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吗?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来,来人,给我把这个不要脸的拖出去,浸猪笼!”老夫人拄着拐杖,气急败坏地走过来,就差没一脚踹她了。
“老夫人,仔细点脚下,可别摔倒了,回头又怪别人晦气。”顾踏歌冷冷一笑,道。
“呸!你这狐媚子,先是骗了我霍家的人,想要拿走地契和钱财,后又勾搭富家公子,红杏出墙,按我国律法,人人得以诛之!”老夫人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天。除掉顾踏歌,少了一个威胁不说,对霍扶虚而言更是致命一击。接下来,一切都不用费心了。
“余氏,老夫人,你们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就不怕死后上刀山,下油锅么?”顾踏歌自知在劫难逃,根本不想解释。
“哈哈,我怕什么?就算死了,也有你垫背呢!”顾踏歌已是穷途末路,余氏哪管她说什么,反正很快,她就是一具死尸了。
余氏掀开她的衣袖,指着那毫无瑕疵的手臂,道:“新婚第二日,霍扶虚明明称自己身体不行,无法与你圆房。那你这又是怎么回事?顾踏歌,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有,当然有了。”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余氏和老夫人,“等着吧,你们会有报应的。”
“拖出去,浸猪笼!”老夫人上了年纪,最忌讳听这些东西。心中愈发不痛快,赶紧招呼人把她解决了,好图个耳根子清静。
而霍扶虚则一直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不喜不悲,没有愤怒,仿佛只是在看一个不相干人的戏。
顾踏歌悲怆地大笑,“哈哈哈,等着吧,你们不得好死!”
婆子们拖她不得,又有几个家丁过来要抓她塞进猪笼里,这时,一个雪白的影子飞了过来,一个劲地叮着他们。
“坏人,滚开!”
雪衣凶狠地驱赶着每个想碰她的人,顾踏歌见了,又是欣喜,又是担忧。“雪衣,别管我了,快走啊!”
雪衣压根不想离开,谁敢碰她,它就赏谁一顿痛啄。
余氏怒道:“给我打死它!”
旁边几个家丁拿着弹弓,轮番打去,雪衣不幸受伤,跌在地上。
顾踏歌这才慌了,朝它扑去:“雪衣!”
不用余氏发话,家丁们立刻紧紧抓住了她。雪衣还在地上扑腾着,雪白的羽毛沾上了灰尘。而余氏一步步走去,抬起绣鞋,狞笑着说道:“给我拿去炖汤,给门口的大黄吃!”
大黄指的不是人,而是管家养的一条狗。听到她要杀掉雪衣,顾踏歌的双目赤红,道:“放开它!”
余氏看着顾踏歌,狠狠放下脚,漂亮的绣鞋在鹦鹉的头颅上来回碾压。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雪衣登时没了声息,一小股血液流入土地,触目惊心的红,凉透了她的心。
余氏还嫌不够过瘾,抓起雪衣往远处的树干一砸,道:“快点,做好了喂狗!”
顾踏歌看着雪衣的尸体被人捡走,而余氏好像想到了什么,喊道:“慢,快点煮好了,端过来给我!”
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念夏端来一碗汤。汤中的鸟切得破碎,唯独一只鸟头对着顾踏歌的方向,狰狞而可怕。
余氏试过温度,发觉正好,“去,给她喝!”
还有什么比亲自喝下自己爱鸟煮成的汤更恶心,更让人心碎的事?顾踏歌就算要死,也要让她痛苦地死!她的一切,都要被摧毁!
“不,我不喝!”
那可是雪衣,是雪衣啊!
正是肝肠寸断时,霍扶虚却向她走来。
“让开。”
余氏道:“休想救她!”
“救她?”霍扶虚回头,嗤笑一声。“这种女人,我会想救她?”
不止是余氏,连顾踏歌都愣住了。
他接过汤碗,走到顾踏歌面前,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凉。
她愣住了,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掰开她的嘴,亲自将那一碗汤灌了下去。
温热的汤汁灌入她的鼻腔,顾踏歌疯狂地挣扎着,可她却拗不过他的力气。一碗汤下去,他将碗砸到地上,从袖子里抽出一样东西抖开,三尺白绫横在他手中。
“我要亲自解决她。”
不待顾踏歌回神,白绫以无法抗拒的力度缠上了她的脖颈。顾踏歌瞪大着双眼,死死地看着他,而他却不为所动,手中的力道愈发强硬。
失去意识前,她看到的是头顶的那一棵树。那是一棵槐树,开得正是茂盛。脖子上的白绫终于抽去,而她倒在地上,绿叶覆盖了她所有的视线。
“因槐缘起,因槐缘灭。”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缘分。
婆子走上去,探探鼻息,把过脉搏,又靠近胸口听了半响,道:“她死了。”
余氏大笑,“死得好!丢出去乱葬岗!”
此刻,霍扶虚踉跄几步,仰头喷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