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率领四千精锐明军接到了永历一行之后,众人陆续远离阿瓦城。为了给前军争取到时间,李定国与太子朱慈煊一直率领着一千人的队伍在殿后。
因为有缅王莽达和一些缅国的文武大臣在手里,缅国大军虽然步步紧逼,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出格举动。
就这样,双方一直僵持到木邦城附近,缅王莽达再度提出请求归还的想法。
“太子殿下,现在大明军队已经快到边境上,不如就放本王离开吧!本王向你们保证,此番退去绝不再有任何冒犯大明的举动。”
缅王莽达道。
朱慈煊坐在一处空地上,一边在火堆前烤着打来的野兔,一边跟李定国等人交流。听闻缅王莽达这样说,朱慈煊轻笑一声,而后开口回应,“缅王,一路过来,多亏了你才让吾等平安的。你尽管放心,孤说了放你走就会放你走,绝不食言。”
缅王莽达一脸苦涩。
这样的对话他跟朱慈煊之间已进行了好几次,然而朱慈煊始终没能放他离开。在挟持他离开的一路上,朱慈煊等人对他确实不错,虽然条件艰苦,吃的并不会少,无非就是看管得严密了一点。
从朱慈煊的态度来看,缅王莽达认为朱慈煊不会食言,只不过,他害怕朱慈煊会有任何狮子大开口的要求。
毕竟,换成了他挟持朱慈煊的话,他也绝对会这样做的。
当夜,待到众人睡去,晋王李定国悄然找上了太子朱慈煊。两人刚开始只随口聊上几句,一直到走出距离营地稍远一些的地方,这才认真谈论起来。
“殿下,真要放缅王离开吗?”
李定国问,眼神中带着一丝凶狠,“缅王侮辱我大明君臣,杀了我们那么多的文武官员,此罪决不可轻易饶恕,否则的话,我大明君臣的颜面何在?”
“此时若是吾等杀了缅王的话,缅国国内定然会生出乱子。这样一来,对于吾等或许是没有坏处的。”
太子朱慈煊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起头看了一眼悬挂于天空中的圆月,皎洁的月色下,他发出一声轻叹,“晋王,孤也很想宰了莽达这家伙!可是,现在吾等不能这样做。”
“以孤这段时间对缅国的了解,若是宰了莽达的话,缅国确实会生出乱子。不过,一旦混乱结束,缅人一定会想办法进攻我大明的。而今我大明所剩下的地盘不多,东面有清军不断进犯,若是再与缅人冲突的话,恐怕会遭遇更大的危机......”
“所以,在孤看来,先不要动缅王。待到日后我大明拿下东南的大片江山,再好好收拾此人也不急!今日他缅王对我们所做的,来日我大明必将十倍奉还!”
李定国点点头,拱手表示赞同。
“殿下说得对,是臣鲁莽了!”
“晋王不必这样说,卿家为了我大明江山呕心沥血,来日若是孤能光复大明江山的话,孤像晋王保证,李氏定然能与国同休,如同云南之沐家一般。”
朱慈煊的大饼一画,晋王李定国的眼睛都亮了,他为了大明朝廷和百姓可谓是浴血奋战,确实为了报效君王不假,可没有功劳赏赐的话,难免心底里也会生出一股怨气。
还好,朝廷给予他的待遇可不差,虽然没有多少财帛上的赏赐,可一个王爵的封赏,已然是天大的恩赐!要知道,终明一朝,可都是没有异姓封王的,哪怕是沐天波的先祖沐英为了明朝在西南立下赫赫战功,也仅是去世以后追封的王爵。
就这样还是不世袭的。
李定国的王爵也不是世袭的,可万一真帮助大明光复河山的话,拿一个世袭的王爵也并不是不可能,尤其是朱慈煊所说的“与国同休”,更是让任何臣子都足以表示心动。
那样的话,即便是后世的子孙里出现了败家子,也不至于让家族彻底沦落。
“殿下如此厚爱,臣唯有以死相报。”
李定国这一次可不止是单膝跪地,而是双腿跪在地上表示臣服。经过这几日的交谈,他对于太子朱慈煊的期待早已经拉满,相比起永历帝朱由榔那样怯懦优柔的性格,太子朱慈煊全然不像是长在深宫中的皇室贵胄。
他带给李定国的感觉倒像是武人一般,关键时刻坚决果断,对于军中之事了解也不算少,即便有一些不知道的,只要李定国讲,他便会认真聆听。
最让李定国吃惊的无疑还是朱慈煊建立的火枪营,他并不是没有见到过火枪营,曾经的大西军也是有火器部队的。
可惜,大西军的家底子都在这么多次战役下打光了,如今跟在他身边的不过四千人,像火枪营这种烧钱的部队,哪里还可能留得下来?
“晋王,有一事孤想跟你聊聊。”
“殿下请讲。”
“吾等退出了缅国之后,又当何去何从?”
这话一开口,确实把李定国给问住了。太子朱慈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似乎又说了不少东西。
李定国有些捉摸不透,便开口询问起来,“殿下认为我们应该去哪里?”
“蜀地。”
朱慈煊没有卖关子,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知李定国,“而今吾等缺少一块稳定的地盘,这对于反清大业极为重要。吾等想要抗击清军的话,必须要有人有钱粮,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蜀地易守难攻,一旦吾等打下来的话,便可将蜀地作为大本营发展生产。北上可图谋关中之地,从关中入山西再进入北京,南下的话可以拿下贵州和云南,以此步步蚕食,不断朝大明故地推进......只要吾等取得足够多的胜利,大明各地定然会倒戈易帜立即响应吾等......”
朱慈煊一番说辞讲得意气风发,李定国虽然对太子早就有了期望,却没想到太子朱慈煊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成熟。
只不过,李定国很快想到了一个极为严肃的问题。
“去蜀地固然是好,恐怕陛下不会答应吧?不仅如此,群臣们恐怕也不会答应的。”
“殿下想来应该比臣更清楚。”
朱慈煊当然明白,许多跟随永历一行进入缅国的文武官员们,如今早已经失去了复国的念想,但凡能苟延残喘下去的话,这些人必定不会主动去抗击清军。
醉生梦死至少没有危险,可要是进入一线抗击清军的话,一旦失败被俘虏那可是会死人的。
“孤并没有说一定要带着父皇北上去蜀地.......”朱慈煊这句话一说出,李定国的脸上尽是惊骇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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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脓,两人的对话没有持续太久。李定国将太子朱慈煊送回营地之后,便带着人在附近巡逻起来。虽然有缅王莽达在手,可那些缅国兵丁们依然还是不太安分,主动进攻倒是不敢的,时不时来骚扰却是不断的。
如今太子在营地之中,李定国可不敢疏忽大意。好不容易碰到如此有勇武之气的储君,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一切可都全完了。
跟随李定国的一千明军精锐士卒们被安排成了三队,轮流出来巡逻警戒提防缅人。待到丑时刚过,也就是凌晨三点钟过去的时候,正在营地前带领卫兵们警戒的李定国发现身后有人过来。
“殿下,您怎么来了?”
朱慈煊出现在李定国面前。
他的面容颇有些困倦,甚至还不时打着哈欠,然而面对李定国的询问,朱慈煊仍旧是打起精神。
“晋王,你跟弟兄们去睡一下吧!接下来让我带其他人换防。”
“不可。”
李定国拦住朱慈煊,“殿下乃千金之躯,守夜这种事情交给将士们便好,怎可由殿下亲自上阵?”
朱慈煊倒是坦然,“晋王,现在今非昔比!不是孤这样的大明王孙应当享福的时候!将士们攻入缅国本就艰苦,孤也是男人,自然应该承担起重任!况且只不过是守夜罢了!”
“可是......”
李定国还欲说什么,朱慈煊直接打断他,“不必可是了,晋王快去休息吧!孤已经有了计策,明日一早,吾等扔下缅王便撤退吧!不过在撤退之前,必须给这些缅兵们一点教训,只要他们敢追上来,就必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定国不知道朱慈煊的计策是什么,不过已经被太子朱慈煊的举动给触动了。
作为永历帝朱由榔的太子,朱慈煊确实没享受到什么优渥的生活,不仅一路跟随永历帝逃难,基本上连童年都是在逃亡中度过的。
李定国实在清楚这样的日子有多么艰难!即便朱慈煊身为皇室贵胄,恐怕也没有享受过多少天家的富贵!
“既然太子坚持,那便让他做吧!”
“若是太子有一日能成长为成祖那样雄才大略的帝王,也不枉费吾等呕心沥血为大明天下效力。”
李定国心中这样想着,也就不再阻止朱慈煊,只是命令自己的亲卫跟随朱慈煊一起保卫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