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城中,李定国此时还在朱慈煊的居所外守着,群臣们已经被他驱散,除了白文选时不时会前来查探,其他人都不被允许进入。
李定国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害怕人多嘴杂,万一那些文臣们别有用心,那么皇帝的这种状态可是会引起风波的。
一天一夜。
朱慈煊都未曾醒来,尽管他的呼吸顺畅,身体也并无大碍,可他的这种症状还是让李定国感到难以理解。
正在此时,有士卒来报,将马吉翔率领一百禁军来到光武城的消息告知于他。
李定国一下警觉起来。
“马吉翔?他为何来到这里?还带了一百禁军?他想做什么?”
虽是警觉,李定国却也不惧,于他而言,那些禁军士卒们都曾是他的部下,即便如今成了皇帝的近卫,以他在军中的威严也足以震慑这些人。
只不过,他不明白马吉翔此时为何会来。
正思索着,不巧外面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李定国脸色一沉,将朱慈煊交由白令月照顾,就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此时此刻,马吉翔与禁军将士们的到来,显然引起了城中的注意。许多官员曾与马吉翔有些许情谊,或者曾经受过他的恩惠,此时听闻马吉翔来了,还以为是永历帝那里出了什么状况,也都跟着一同来到皇帝的居所外。
马吉翔见到众人,即便许多人都不主动与他问候,马吉翔却也并不生气,反而是一个劲儿地跟那些曾经熟络的人打招呼。
他主动起来,官员们也都不好拒绝,因此,马吉翔倒是与众文武官员们看起来一片和谐。
直到晋王李定国从内室中出来。
“见过晋王。”
马吉翔一脸谄媚,走上前冲李定国行礼,又开口夸赞道,“许久未见,晋王还是这般英姿飒爽,不愧乃我大明柱石,真可谓是令下官佩服啊!”
李定国可不吃他这一套。
当初马吉翔作为永历帝的内阁首辅时,可没少在暗地里搞事情。两人曾一度关系不错,那也只是李定国为了皇帝而主动示好的,试图让内外一致团结起来。
可马吉翔不断在朝中乱来,尤其是排除异己,大肆贪墨等手笔,直接引得李定国与他决裂。
此后,马吉翔凭借自己手中的永历帝,可是没少跟李定国明争暗斗。
此时一见,李定国对马吉翔的讨厌只增不减,见他如此模样,只冷冷地开口询问道,“马吉翔,你怎么来光武城了?到底出了何事?”
冷冰冰的质问让马吉翔面上无光。
不过他这种官场老油子,才不会轻易表露出自己的不悦,尤其是此番他带着任务前来,更是不可能因为李定国的态度就打断此事。
于是马吉翔继续堆笑,拱手对李定国道,“晋王,此番是太上皇派我来的。太上皇从宣罗人那里听说了朝廷的状况,害怕皇上会有什么危险,便派我来看一看。”
此理由倒也说得过去,李定国并未怀疑,只不过又问出一句,“为何你会带着禁军过来?”
马吉翔早有计策,“路途遥远,缅兵刚刚退去,太上皇是害怕下官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才特意恩赐百名禁军将士来护卫下官......”
此理由倒是也说得过去。
李定国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于他而言,一个小小的马吉翔翻不起什么风浪的。若是他想收拾的话,那么早就已经将马吉翔解决,只不过碍于太上皇的颜面,才一直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行,孤知道了。”
“皇上近日偶感风寒,现在刚睡下不久,你就不必进入叨扰了!”
李定国以命令的口吻说完此事,正打算转身进去,不料马吉翔又叫住了他,“晋王,还有一事。”
“说。”
李定国不耐烦道。
“太上皇近日缺衣少食,听闻朝廷现在有了钱,是不是该.......”马吉翔没有说完,只是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李定国哪里还能不明白!
想到或许这是太上皇索要的,也没有拒绝马吉翔。他手写了一个条子,内容是从国库中调拨十万两,让马吉翔以此为凭据去找户部尚书报账。
“下官谢过皇上,谢过晋王。”
“既是如此,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马吉翔果然不再纠缠,拿着条子就一脸欢喜地离开了。李定国也不疑有他,只要马吉翔不来打扰自己,他就可以不去跟此人计较。
结果刚准备回到房间之中,院落外就有骑兵士卒来报,来人一路进入院落,当着所有人的面来到李定国面前,拱手冲他禀告道,“晋王,北面告急,巩昌王让末将来通知您,我军驻地处二十里外有大批清军出现。”
“什么?”
群臣一脸惊骇。
“清军这不是刚走吗?为何现在又来了?”
“这才几日功夫,清军到底是想做什么?难不成又要来攻打吾等?”
正打算出去的马吉翔在此时也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不过狡猾的他很是识趣,只躲在暗地里观察李定国的反应,却没敢探出身来找不自在。
李定国一脸凝重,没敢再继续耽搁下去,将护卫皇帝的事情交给了一旁的沐忠显,又跟内阁大臣们打了一声招呼,而后就出门领兵支援白文选去了。
李定国一走,光武城内的驻防兵力便只剩下五百人,其中还包括了朱慈煊的一部分卫队。这样的安排也确实是十分无奈,朝廷兵力太少,此战之中又有不少将士殉国,如今兵力简直是捉襟见肘。
其中驻守西侧与南侧的都有两千兵丁,李定国与白文选手中,此时不过也仅仅两三千人。
就这些人还有不少都受了伤,重伤者不在少数,轻伤者亦有之。
如此情况下,清军要是卷土重来,恐怕光武城的覆灭危机仍然存在。
就在李定国领兵离开之后,马吉翔便派遣一队禁军士卒出了城。因为名义上是太上皇的禁卫,守城的士卒们也确实无法阻拦。
一队兵马就这样离开光武城一路狂奔,去给半路上赶来的永历帝朱由榔报信。尽管清军大举出现实在危险,可此时马吉翔却顾不得这么多,在他看来,正因为清军来了,他才有足够的机会再度将太上皇扶上去。
如若不然的话,李定国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现在李定国与白文选皆不在城中,城内又只有少数人马驻守,一旦太上皇来到城内的话,恐怕不难再度上演百余年英宗的“夺门之变”。
与此同时,马吉翔派出去的小队禁军也终于碰到了路途中的永历帝。永历帝在马吉翔离开后便动身出发,虽不如骑兵队伍那般迅速,却也没有单耽搁太久,如今已来到景线南侧的关防处。
驻守在此地的上千精锐眼见太上皇来临,纷纷跪地叩首山呼万岁。
“众将士平身。”
朱由榔道。
士卒们这才起身,驻守此地的将领也是武人,并非考虑到这其中的门道,就直接为朱由榔一行打开了关城的大门。
朱由榔由此进入,恰逢此时,遇到前来禀告消息的禁军。禁军士卒走到朱由榔身旁低声耳语,朱由榔听闻脸上一阵惊喜。
“此事可是真的?”
朱由榔小声问。
禁军士卒回禀,“城中而今并无多少兵力,马大人派遣吾等,让吾等尽快请太上皇过去。”
“他让吾等告诉太上皇一句话:机不可失。”
只听此一句,朱由榔大为欢喜,若不是还有诸多将士在此的话,他恐怕都要掩饰不住脸上的情绪笑出声来。
“既是如此,那吾等皆上马吧!现在立刻赶往光武城。”
流亡这么多年,朱由榔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娇生惯养的皇室贵胄,如今的他,骑术虽然算不得精湛,却也不算太差。一群禁军们簇拥着他一路飞马驰骋,朝着光武城所在的方向而去。
待到傍晚时分,夕阳退去,大地逐渐隐入黑夜之中,朱由榔总算是带着四百多名禁军将士赶到了光武城外。
这一次他来的是南门,正是马吉翔交代给他的这一处城门。
“来者何人?”
城楼上见大批兵马来袭,早已警惕起来,驻守城门的将领更是大声朝城下喊话。
一片黑漆漆的,尽管有士卒举着火把,可夜色之中还是难以看清城下的状况。因而,城头上的士卒们可谓是严阵以待,缅人刚大举偷袭了明廷,他们可不会轻易放任何一人入城的。
“快开门。”
“我们是太上皇的禁军!”
禁军将领冲城头上喊话,然而,城头上的士卒却不回应,似乎是在商量什么。城下的禁军队伍等了好一阵,才听到上方传来声响。
“现在时间太晚了,朝廷有令,不得擅自打开城门。还望各位暂在城下休息一晚,待到明日再入城吧!”
这话一说,可是让城下的禁军士卒们愣住了,朱由榔更是一脸不悦,没想到自己一个太上皇连入城的面子都没了。
“这马吉翔到底办的什么事情?如此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朱由榔亲自来到城下,骑在战马之上,手举火把冲城头上大声喊话,“朕乃太上皇,令尔等速速打开城门,不得延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