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黑羽之鸢开口,又顿住了,她一脸不忿,好像已对说出的话感到后悔,然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刚刚苏醒,明白吗?我失去了一切的记忆,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脑袋里一片空白。”
“现在,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婴儿,还是刚出生的那种,你知道吗?”
黑羽之鸢声情并茂地看着符华,那雪白的袍服,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
“难道人人一生下来就能够规划好自己未来一百年的人生路应该怎么走吗?”
“但我已经规划好了,因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我是符华,我有必须做的事!”
黑羽之鸢的脸,此刻竟然变得就像被风吹平龟裂的贫瘠的土地,眉宇间刻着一个深深的“川”字形,头一低,就好像老是在叹气似的。
“我很清楚这一点,但我实在……提不起精神,你可以说我在逃避。”
“时间不给我,敌人不给我,战友们也不会给我,逃避的时间,所以我必须面对自己,我必须接受自己,必须去完成我要做的事!”
黑羽之鸢自嘲的笑了笑,但符华没有被她的自嘲逗笑,反而目光认真地盯着她。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对于高肅他们会来太虚山,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再加上高肅说的某些话语。
这一切都在暗示着什么,对于细节的把握跟敏锐的嗅觉,是不被成为棋子最重要的天赋。
“当然知道,但是,我想去一个能够被我称呼为安身之地的地方,所谓……落叶归根吧。”
“我想去那儿看看,也许拥有了归宿的人,就更容易接受自己一些。”
“不过,我的家……早就已经不存在这片土地上了……但,我还是有心安之处的对吗?”
“想起来,往年与苏子为他的好友王巩接风洗尘的宴会上,他和柔奴的对话,以及他做的那首词,还记得吗?”
黑羽之鸢姣好的面容变得有些惆怅,俯瞰着太虚山脚下的雪景,呼出一口热气。
“此心安处……是吾乡……”
符华思索了一下记忆,然后低声地吟述出了那句在神州大地耳熟能详,广为流传的诗词。
话音落下的同时,黑羽之鸢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她自以为的那根羽毛的审视,尽管她脸上挂着一份和蔼的平静。
可是她不知道这份和蔼下却潜藏着令她也有些心惊的凌厉,不过等黑羽之鸢转过头来时,符华眼底深处的凌厉瞬间消失,一如之前的平静。
“继续陪我走走吧……这山顶的风景也看腻了……”
黑羽之鸢拍了拍落于肩头的细雪,对着一旁的符华说道。
“……”
然而,符华却是不言一语,转身离去,看着她那孤单的背影,黑羽之鸢尴尬的笑了下,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但黑羽之鸢笑得很勉强,她从刚刚那番话语听得出来‘那片羽毛’对她有很深的成见…… 方才那番看似平常的话,更像是试探黑羽之鸢的态度,隐约有种警告的含义在里面。 可是……为什么呢? 黑羽之鸢心底泛起的委屈更加浓郁,她觉得她没做什么啊……怎么就遭自己的羽毛不待见了?
但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高肅跟她说过的都是错误的吗?
在这一刻,她想起了高肅,天命利用她,世界蛇针对她,就连自己的羽毛都不待见她,猜疑她,在她寻找自己是谁的时候。
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告诉她,她不是符华,否定她的存在,但是,她不是符华,是谁?这具身体,又是谁?
只有高肅,那个男人,初次见面,亲切的问候自己,亲手沏茶,还跟她下棋,告诉她是谁,肯定她……
好在。。他是帮自己的。。这样,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是有价值的……他是可以托付的人。 有时候所谓的心理支持,就是这么简单,高肅知道,人类对于律者是什么态度。
奥托,凯文他们对于符华可以说的上是十分的看重,甚至于,符华自己本人,对于出现在自己体内的律者意识,都是不会有所待见的。
高肅跟布洛妮娅她们说过的,崩坏利用人性与人心让人类内斗博弈,其实,在暗中,早就开始了啊……
走在山道上,她不时唤醒一片羽毛,吸收其力量与记忆,然后露出难以形容的神情,她看向符华,轻声道。
“呃,这片又是奥托的。原来有许多记忆是我从别人那里取来的啊。”
“嗯……” 冷淡的话语,让黑羽之鸢猛然攥紧小手,望着那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庞,没有如常地微笑回应,而是以一副如临大敌的警惕审视着她。
她的脑海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可怕到她自己都不敢确认……甚至都下意识地产生了回避念头。
“你的意思是……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诞生在班长身体里的律者意识,也会来找我们吗?你什么时候攻略的律者意识?”
另一边,太虚山内部,琪亚娜有些疑惑地看着高肅,芽衣和布洛妮娅也不由得微微侧目,只有西琳点了点头。
她们不由得纷纷地感叹了一句,好家伙,他是什么时候拿下那个律者意识的? 在小腹处高肅给她们刻画上的神纹潜移默化地影响下,她们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连在打算引领黑羽之鸢走上正途的符华也没有察觉到。
“当然,是在你们沉浸在太虚幻境的时候,真是的,你们睡得也太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高肅十分无奈地看着她们,当初从逆熵的极北基地朝着太虚山进行机动的时候,她们三个就已经睡着了。
“布洛妮娅想知道,芽衣姐姐,笨蛋琪亚娜,还有布洛妮娅是什么时候陷入幻境的……?”
布洛妮娅看着高肅,对于她们陷入昏迷的时候,感到了好奇,明明什么都没有感觉,怎么就一下子进入了太虚幻境了呢?
而且,既然高肅没有陷入幻境,那她们和高肅所经历的那些又是什么呢?
“就从极北基地你弄出莫比乌斯号之后啊,你一陷入沉睡,好家伙,我们几个直接就摔到在了西伯利亚的雪原当中。”
“然后,我就一路开着休伯利安号一直载着你们来太虚山了,你们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哟,到时候,和她交战了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们?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跟我们说?”
琪亚娜气势汹汹地盯着高肅,像极了炸毛的猫咪,气急之下,以至于连优雅的修养都抛开,小手插在腰间上。 真的是要气死了! 本来如果没被她发现的话,琪亚娜可能还不会这么生气,可是高肅还亲口说出来,这不是在嘲讽她们无能吗?
“你没跟我说啊……”
“哈?”
高肅略显委屈的话语,反而让琪亚娜愣了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要我跟你说,你就不能够主动点吗?”
但是等及她反应过来,便是一连串的如同连珠炮般的指责。
“我喜欢女孩子主动,不代表我自己主动啊……”
呼……呼…… 这种心态,简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还气着高肅那番不要脸的发言,气着祂不叫醒她,也气着祂像个木头一样! 然而,高肅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好几圈,祂笑着往前凑了凑,两人的鼻子贴在了一起,由后面看,就像是正在接吻一般。
“你贴这么近干什么?想打架吗?”
琪亚娜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知道,高肅吻上来自己就失去反抗能力了。
“哟呵,可以啊,竟然反应过来了?”
高肅看着琪亚娜,对于她那个速度,不由得点了点头。
“哼哼……”
琪亚娜湛蓝色的双瞳中闪烁着得意的神色。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然而,高肅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坏笑。
“忘了什么?”
琪亚娜捂着嘴发出嘟囔的声音,她一时间没猜透高肅想要做什么,琪亚娜没反应过来,芽衣却是先反应过来高肅要做什么了。
“西琳!快跑!”
“你在说什么?我的半身?跑什么?”
然而,一旁的西琳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芽衣让她快跑。
“你不是经常说么,琪亚娜,可不是一个人啊……”
下一刻,高肅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祂的手放在西琳的下巴上,将俏脸轻轻抬起,然后吻了下去。
“!!”
琪亚娜瞪大了眼睛,像是触电一样僵直了自己的身体,而后以鸭子坐的模样软到在了地上。
“太过分了……!怎么这样啊……呜~”
琪亚娜强撑着自己的身体,自从那天在珊瑚岛和高肅进行床上搏击之后。
她发现,自己对于高肅的抵抗力越来越低了,每一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这样子自己还怎么开后宫?
“唉……”
芽衣和布洛妮娅对视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无奈地叹息,一时间,太虚山内部,虚数之树的基地内,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完了!我怎么忘了这件事情?”
忽得,琪亚娜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大喊了起来,芽衣和布洛妮娅则是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山脚下有个村子啊!该死的!我怎么忘了这件事情?”
然而,她接下来充满懊恼的话语,却是让芽衣和布洛妮娅不由得一惊,山脚下有个村子!?
“琪亚娜,你为什么不早说?”
芽衣有些头疼,布洛妮娅之前被崩坏控制的时候,引发的崩坏遍布整座太虚山,那座村子肯定也受到了波及。
“不知道,因为我刚想说的时候,羽渡尘就暴走了,然后我就昏迷了……对不起,是我的原因。”
琪亚娜的话语明显低迷了起来,仿佛是在责怪着自己,布洛妮娅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布洛妮娅也有一部分的责任,现在当务之急是应该加紧进行救援……!”
少女们拾起一旁先前因为修筑基地而散落在地面的衣物,整理好衣容之后,钻进虚数虫洞,朝着山脚下赶去。
高肅坐在桌前,眼前的桌子早已经被收拾干净,并且放上了一壶刚泡好的茶。
手上拿着一杯茶,身体倚靠在藤椅的靠背上,再翘起个二郎腿,嘬一口手里的热茶。
“呼……”
祂呼出一口热气,这就是悠闲的生活啊,喝着茶,看着姣好的少女们登台演出,这是凡人非常羡艳的人生啊。
“走了!别喝茶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祂的身边张开了一个虚数虫洞,还未等及祂做些什么,就被一只伸出来的玉手拉着祂往后跑。
“这是上好的明前茶叶啊……我刚刚泡好的……”
被琪亚娜拉着在虚数空间冗长的隧道内,高肅看着自己手中那自清明前采摘下来的茶叶,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她们这么火急火燎的去做什么?难道说是世界蛇打过来了?天命放弃对抗崩坏,派遣女武神部队大军压境?
“安了,别心疼你的茶了,我到时候请你喝美少女味的茶!”
琪亚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高肅反转了一下身子,跟在她们的身后跑着。
“哈?美少女味的茶?”
琪亚娜的话语让高肅想起了曾经在某个世界见到过的茶树精灵,……不过,这个世界也有这样的存在吗?
“我的口嚼茶哦~这个世界上,就连芽衣也没有尝过呢!”
琪亚娜有些害羞的声音传来,这未免让高肅有些疑惑。
“¿”
口嚼酒祂知道是什么,可是这个口嚼茶又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没听过的?
黑羽之鸢其实对于自己的存在很迷惑,她渴望自己的存在得到他人的认可。
“喝!”
一声暴喝,黑羽之鸢一拳将自己面前的崩坏兽打碎。
“这里应该是很和平,我依稀记得,附近有一个百余人的村庄……”
看着周围崩坏兽的尸体,符华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一股不妙的预感氤氲在她的心头。
“这个世界还能和这个词挂钩吗?不是早就与和平脱轨了吗?”
又是踢出一腿,黑羽之鸢消灭近身的崩坏兽,那是一只披着机械铠甲,不同以往白紫色样子的崩坏兽,机械铠甲下面,是黑白阴阳二色皮肤。
“这次的崩坏兽模样怎么这么奇异,是没有见过的品种呢,不过死士倒是多样化了起来,是因为在神州的缘故吗?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全都有……”
黑羽之鸢打量着周围倒在地上的死士,摩挲着下巴。
“会不会是她们三个体内的律者核心暴走了?毕竟这座山上可是有三位律者的存在?”
符华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面前的场景思索着,然而,黑羽之鸢却是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话。
“真的吗?我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有那个男人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符华眼神流露出坚定的神色,对着黑羽之鸢说道。
“我们快些赶过去,趁着事情还没有恶化之前!”
“都已经过去几天了,还有人活下来吗?更何况,三位律者不去看守?去看村子?”
“那村子与我何于?这世上灾难那么多,律者接二连三地蹦出来,于嘛还要在乎一个小村庄的事?”
“更何况,现在也没有什么‘入魔必诛’的说法了吧。剑心碎了后,这限制不就没了吗?”
“梅博士的‘神音’不会在你我脑子里捣鬼,要我们干这个干那个的啦,我已归来,我行即我道,正邪随心,善恶我报!”
黑羽之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看向了拂云观的所在地,在那里是律者们和虚数之树的树主的聚集地。
但是,在这一刻,一块被掩埋起来的石像,悄悄地走进了她的眼角。
“嘘!有声音!”
然而,下一刻,黑羽之鸢伸出一只手,示意羽渡尘的幻想安静,一旁的建筑物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会儿,一个少女从阴影里探出头来。
“……”
即使笼罩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她仍察觉到少女的脸蛋与手臂上流动着紫色的邪恶脉络。
“她被崩坏能侵蚀了……”
符华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还有救,还没有被转变为死士呢!”
然而,黑羽之鸢则是有些欣喜,甚至说,有些高兴。
“但是,这样的程度……”
符华看着少女身上的纹路,那是她正在逐渐转变为死士的证明。
她不像琪亚娜她们那样,是被崩坏选中的天选之子,无法成为律者,一旦被崩坏侵蚀感染,她没有办法保留自己的模样,会变成死士。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她们能够掌握着自己的力量,只有律者才能够引发大规模侵蚀!”
黑羽之鸢瞪了符华一眼,然后,她在少女的身边蹲下。这时,她才清楚地看见少女的样子,也终于明白她已经没法作为正常人存活了。
“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倚靠在墙边,原本奄奄一息的少女像是看见救星一样看着面前的黑羽之鸢。
被她这样子注视着,在黑羽之鸢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从树上滴下来的雪花落在衣服上,头顶上,面颊上,睫毛上。
湿和凉的感觉使她发生志士仁人甘冒苦难的那种心情;她仿佛嫌这阵雪还不够大,如果是狂暴的急雪还要好些,如果是鹅卵大的冰雹那就更好。
“几天前,人们突然就发疯了,大家突然就变成了白色,还会使用武器,到处乱砍!”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羽渡尘的幻影问,但少女并没有听见。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少女拉着黑羽之鸢的衣袖,哀求着她们,逐渐变得无神的眸子里充满着对于生的渴望。
华伸手轻触少女的额头,少女安静下来,原本无神的仿佛又恢复了神采,她看着黑羽之鸢,嘴巴一张一合,好像要说什么。
“快!就在这里!我感觉到这里的空间振动正在加剧!”
倏然,一道伴随着喘息的急促声响起。
“喂!还有活着的人吗?”
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反而是让黑羽之鸢和符华微微一愣,一道虚数空间的传送门在她们的身旁展开,四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的身旁。
看着她们出现,少女虚弱地张了张口,飘落的雪花落进嘴里,继而融化,稍稍润湿了干燥的喉咙,味道竟意外的有些甘甜。
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灰烬的味道以及某种花草不完全燃烧后的焦香。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少女无助地举起了自己的手,用着她最后的力气,向琪亚娜她们求援。
雪花纷纷扬扬,如同无形的死神镰刀,收割着她所剩无多的体温,但是少女对此无动于衷。
对生的渴求,让她坚持着,在心底,仿佛有一种声音在告诉她,面前的人可以救她。
她只是执拗地向前抓握着,用嘶哑的声音向高肅还有琪亚娜三人乞求着。
“啊啊……太好了,还有活着的人……”
琪亚娜握住了她虚悬在半空中即将垂落的手,少女的视野已经模糊到只能分辨出轮廓的境地。
但不知为何此刻琪亚娜的表情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白发……异色瞳……仙人……是仙人吗?可是,为什么,你们的身上有跟我一样的东西呢?”
那是一张少女本该熟悉的面孔,却因混杂了悔恨、满足、茫然、愤怒以及更多晦暗不明的情绪而变得面目不清。
但是为什么,再她视为救星的身上,闪烁着的是和自己一样的,精妙的如同电路一般的紫色花纹呢?
少女的话语,让琪亚娜不由得顿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而后看向了一旁的符华和黑羽之鸢。
“我去找找,还有没有其余活下来的人吧,你们就全力的救助她好了!如果我找到的话,会带来你们这里的!”
黑羽之鸢看了她们一眼,留下这样一句话后,隐去身形,消失在了她们的面前。
“班……!”
看着那消失的身影芽衣欲言又止,随即化作了一声无奈地叹息,望向了已经昏睡过去的少女。
“被崩坏能侵蚀啊……”
看到她身上的紫色的纹路,芽衣不由得心生警惕,但是在瞥见她身体那逐渐白化的部位,又陡然松了口气。
“嗡~”
一抹涟漪,自琪亚娜的身上荡漾开去,一朵白花在她的指尖处绽放。
“琪亚娜!理我一下啊!?为什么你不理我,你把我拉出来又不理我?”
高肅则是看着那自作主张使用静谧核心的琪亚娜,不由得叹了口气。
“西琳!帮我一下”
她将那白花放在少女的头顶,只见,她身上的那些紫色纹路,于此刻,朝着那朵白花汇聚。
渐渐地,白花上布满了紫色纹路,而少女身上的紫色纹路则是彻底的消失不见。
“呼……完成了”
做完这件事之后,琪亚娜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操纵体内核心对于本就意识分离的她带来了一些负担。
“琪亚娜!小心!”
芽衣急忙搀扶住琪亚娜,心疼地看着她,轻声地在她的耳边说道。
“下次让我来好吗?你教给我这种方法,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好……下次一定!不过,芽衣,我现在有点累,可以扶我回去休息吗?”
琪亚娜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而后伸出手,轻抚着芽衣的额头,想要将那皱褶给抚平。
“好……那,这个少女怎么处理?”
芽衣看着那已经恢复正常的少女,询问着怀中少女的意思。
“呼……就……呼……让布洛妮娅……呼……和……高肅,呼……一起送她去安全的地方吧……呼……”
琪亚娜一边打着鼻鼾,一边说着话语,最后,在芽衣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真是的……尽是做些让人心疼的事情啊……笨蛋琪亚娜……”
布洛妮娅则是打横抱起那个少女,驾驶着重装小兔,下山寻找合适安放少女的地点去了。
“喂喂……你们把事情都做完了,为什么还要把我拉出来啊?”
高肅一脸惆怅地看着她们将事情做完,然后叹了口气,对于她们做这种无用功表示不解。
“其实吧,我有另外一个方法救那个少女,但是吧,琪亚娜她动作太快了,我都还没说出来,她就用静谧核心救人了。”
高肅无奈地摊开了手,对着芽衣她们说道。
“下次我会帮你按住琪亚娜的……”
听得高肅的话语,芽衣如是说道。
“呃,不用,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晓得嘛?毕竟是你们自己做出的决定,我无权干涉,更何况,我也不希望你们太对我产生依赖,知道吗?”
高肅摆了摆手有些头疼的说道。
“唉……”
将白发少女放在虚数空间她精心装潢的房间内,芽衣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面庞上,而后暗自神伤。
“怎么了?”
高肅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芽衣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头来,只见祂端着两杯热茶出现在那里。
“没事……”
芽衣摇了摇头,想要撑起一副坚强的样子,但是,眼神中的落寞,却是显示出了她翻涌的思绪。
“是在为琪亚娜不听你的话,使用静谧核心而心神劳累,还是,因为我没有及时提出建议,而让琪亚娜变得如此模样而生气呢?”
让一个虚数砖块升起在蹲着的芽衣屁股下方,撑起那一直悬在半空中的翘臀。
随后,高肅在芽衣的身边坐下,将手中的一杯热茶递给了她,握着那温热的茶杯,芽衣不由得愣了一下。
“喝吧,平心静气,颐性养神的,这杯茶,等凉一下,我在等喂给琪亚娜……”
见着芽衣不动,祂轻声地催促了一下。
“啊?哦……”
芽衣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喝了下去,看着面前总是面带微笑、散发着温柔气场、对他人持有丰厚同情心的高肅。
一开始,在天穹市知道他出现在琪亚娜身边的时候,她是不解的。
他是什么人?出现在琪亚娜的身边有什么目的?在天穹市初步和他接触之后,芽衣觉得他不怀好意。
但是,在长空市和琪亚娜交谈之后,她开始觉得疑惑,为什么琪亚娜,会对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陌生人,产生好感?
直到她继续和他接触,发现只会说实话的他的诸多谜一般的言语常常暗示着未来的发展。
温柔随和,善解人意,擅于抚慰人心,时不时的能够流露出安定人心的温暖。
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有着一种不相符合现实的超脱感,他有些言语常常涉及人生与哲理,向往着希望与自由,在追求心中的信念时会展现出坚定坦然的一面。
但,看似无暇的他,在芽衣看来似乎也有缺点,他非常的怠惰,慵懒。
对于发生的崩坏灾害不屑一顾,对抗崩坏好像也只是琪亚娜在推着他走那样。
他对于西琳的态度,也和她们不同,他说,与别人交往的时候,特别是不想被对方讨厌的瞬间,就会想尽量不给对方看自己不好的部分。想尽量展示自己好的一面。
但不能仅看到一个人好的一面,还要看到那个人负面的部分,这才算是把那个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看待。
而西琳则是琪亚娜的负面部分,高傲,桀骜,充满破坏的一面,起初,芽衣觉得高肅这样的话语是荒谬的。
琪亚娜是琪亚娜,西琳是西琳,她们明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为什么他会说她们是同一个人呢?
但是,在后来,与西琳的接触中,她发现,西琳真的如高肅说的那样,在律者的外表下,是十分纤细柔软,单纯且充满感情的内心。
在被迫经历了太多的实验之后害怕与周围的一切相处,却又既渴望消除寂寞又渴望得到爱与理解,面色凝重的芽衣注视着远方陷入沉思。
“芽衣?芽衣!”
给琪亚娜喂完茶的高肅看着在自己面前眼神逐渐失去高光的芽衣,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嗯?怎么了?”
芽衣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高肅。
“没事,你怎么了?是因为炼化岩之律者核心太过劳累了吗?你也别太操劳了,到时候琪亚娜醒来看见你这副模样,又会认为是自己的错了……”
高肅站在她身后,给她揉着太阳穴,放松着心神,劝慰着她。
“夜枭的律者意识竟然能够这么强,离开珊瑚岛之后,我用电磁场磨削了这么久,仍然还残留着那么一点……”
一枚土黄色的核心出现在了芽衣的手中,赤色的雷霆化作锁链封锁着那枚核心。
高肅可以清晰的看见,在核心的深处,一个身影不断的被雷霆轰击着,祂可以清晰的感知到,那个身影只剩下了一个躯壳,时日无多。
“这不是快要成功了吗?”
“其实,若是之前,化身为不动明王的时候,能够将那个时候的状态维持的久一点。”
“我就可以利用往生咒完全地将这枚律者核心净化,甚至是将律者意识给超度!得到一枚纯净的律者核心!”
“但我不确定崩坏会不会与时俱进,进化出能够抵御我往生咒的律者意识出来,不,说不定,班长的律者意识,往生咒已经对她有一定程度的削弱,甚至无效了。”
听着芽衣愈说愈兴奋的话,高肅沉默不语,好家伙,这下子算是误打误撞吗?祂可没想这么多……
祂当初给符华安装律者核心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过这些,只是想增加一下难度而已……谁知道,mei给符华进行过洗脑呢……
当她从被神音洗脑的状态醒过来,又加之律者核心的加持,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影响到她意识的已经寥寥无几。
“辛苦你了,芽衣……”
看着芽衣将那枚土黄色的律者核心给收回体内,高肅将她一拥入怀,轻轻地拍着她不断抽动的背脊。
“只要,只要……我能够早一点掌握能够控制三位律者核心的力量,琪亚娜,就会少受一点折磨了……”
芽衣轻抚着琪亚娜熟睡的面庞,低声地在高肅的怀中抽泣着,因为奥托实验的缘故,琪亚娜操纵多具身体的意识已经疲倦不堪。
甚至在融合之后,嗜睡的情况愈来愈严重,也愈来愈多,芽衣忽然明白,为什么以前在圣芙蕾雅的时候,琪亚娜这么贪睡了。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战胜了崩坏之后……别露出这副模样,她醒来看到,会不高兴的……” 高肅深吸一口气,戏谑的浅笑都变得唏嘘起来。 怀中的芽衣挤出一抹笑容,看着琪亚娜,轻声道。
“你说得没错。”
然后,又不由得默默地叹了口气。 “我啊,一直都拿这个借口来安慰自己,觉得她的示好不应该鲁莽拒绝,以免伤到她的心。” “但事实就是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却还是肆意地放纵自己的欲望。”
“却不曾想原本果断地拒绝顶多只会造成短痛,这样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造成的伤害才是最严重的。” “直到现在,我有时候都在想,如果,在天台我松开她的手,我们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真的有些虚伪呢,mei酱。” “唔……”
高肅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番话,让芽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高肅的状态让她感受到一丝异常,不。。甚至是有些担忧。
“你在这样子想,不仅仅是琪亚娜,就连是我都会生气的哦!这是后事倒推前事,这是不可取的!”
芽衣有些疑惑地看着高肅,因为基于芽衣对他的了解,他的性格还是那种极其讨女孩子喜欢的性格。 该幽默的时候幽默,该正经的时候正经,既不会让女孩感到难堪,也能很圆滑地为女孩解围。 这种无形中的照顾,加上这些条件叠加在一起,对于女孩来说简直就是梦中理想的白马王子。
但是,就连他都说出这种话,却是让芽衣有些陷入了自我的怀疑当中。
高肅看着芽衣,人性的矛盾在这一刻体现,这是很好笑的,道理谁都会,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总是心存着私欲与侥幸。
“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就连全知全能的神,在面对未来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因为,到了某种程度,就连过去都可以改变,那么,又有什么可既定的未来呢?”
芽衣摇了摇头,看着高肅。
“但是,崩坏若是存在,未来,不一样还是被既定毁灭的吗?”
高肅却是轻笑了一声。
“明明你对崩坏存有疑惑,却又在面对祂的毁灭而恐惧,不得不去相信这个事实。”
“我的话,已经跟你们说了很多遍,你们自己也已经设想了很多遍,为什么你还会存在这样的疑问呢?”
“如果崩坏真的想毁灭人类,还要律者来做什么呢?为什么祂不直接出手呢?”
芽衣看着高肅,心底暗叹一声:是我的问题,脸上却浮现出柔笑。
“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我当然知道你说的这些!”
这属于体面的承认方式,恰巧也很适合芽衣的性格!她是说不出那种较为羞耻的认错话语,本性柔和的她向来都会照顾自己和旁人的情绪。
“是是是,芽衣最懂这些了!”
高肅看着芽衣露出坚强的笑容,给她将头顶翘起来的逆毛柔顺,而后抬起了她的下巴。
芽衣的眼中含着丝丝柔情的眷恋,忽然轻轻一笑,柔情入骨,风情万种,一双凤目绽放着醉人心神的幽光。
“怎么?你也想用像对付琪亚娜那样的方式对付我吗?”
眼中有着雷霆闪烁,芽衣用脚绊倒高肅,然后扶着祂倒下,骑坐在高肅的身上俯瞰着祂,那副强势的女王模样,比西琳要有过而无不及之。
高肅知道,这是她和雷之律者人格融合之后的产物,便是双手放在脑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低头在祂唇瓣上落下一吻,眼神顷刻间变得温柔,连唇角都泛着笑,一瞬间似乎又变成那个大和抚子一般的芽衣。
黑羽之鸢心不在焉地在太虚山的山道上走着,脑中却想着羽渡尘的幻影,那幻影虽然受控于她的力量,行动却超脱她的掌握。
有时她会产生一种幻觉,感到这片寄生在羽毛里的灵魂与她同样真实地存在着。
“你是符华……”
就在这时,高肅之前存留在她意识当中的声音响起,黑羽之鸢点了点头,然后默不作声地看向了身后的符华。
“对,我是符华,但是这根羽毛……嘶……难道我给予她的太多了吗?当初的我为了什么而创造她?”
黑羽之鸢这般思索着,然而,她知道答案,在天命总部第三空港的时候。
奥托的枪口对准了她,她即将死去,为了留下对抗第二律者的一线希望,她几乎倾尽所有。
“所以她才会那么的真实吗?”
黑羽之鸢,继续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羽渡尘的幻影,是的,没错,尽管身形稍显透明。
可她站在那里,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她是唯一真实的存在,其余的一切仿佛烟雾那样。
“去取回你散落的羽渡尘吧,等你收集齐了之后,我会将琪亚娜体内的羽渡尘还给你的……”
“可是,那样的话……”
仿佛是在和高肅继续着之前的对话那样,黑羽之鸢蠕动自己的嘴唇,喃喃自语。
“嗯……?难道她是在和崩坏意识对话么?”
察觉到黑羽之鸢有些不对劲并且趁着她回头那一刹,发现黑羽之鸢的嘴唇有些蠕动的符华。
眼中绽放出警惕的光彩,然而,黑羽之鸢此时还没有察觉,自己有任何的异样。
“……”
高肅曾经说过的话,让黑羽之鸢陷入了沉默,又仿佛陷入沉思。短暂的停顿后,她选择用一个问题逃避另一个问题。
“我是不是好久没和她们(三我)对话了?”
黑羽之鸢想起来,在天命总部的时候,和自己对话的三个我,在遇到高肅他们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有我们陪伴你,你已经不需要她们(自己)了,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想将羽渡尘(符华)还给你,因为这样,你会成为羽渡尘(符华)的傀儡。”
“而且,为什么你不能够相信我们(律者),以及这些跟你一起奋战(毁灭文明)的战友(律者)呢?”
“嘁……你再说什么?”
黑羽之鸢嗤之以鼻,但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和高肅留下的对话另有其意,它说得很隐晦,可是……
想到这里,黑羽之鸢甩了甩脑袋,她的动作很小,符华没有丝毫地察觉到。
“不,她从来没有试图影响我,她才做不到!”
黑羽之鸢继续在脑海中回忆着高肅的话语,那是她在离开太虚山之前和他关于羽渡尘的对话。
“五万年了,你背负着的东西还不够累,还不够重吗?想想苍玄,想想丹朱,想想琪亚娜,想想她们!”
“羽渡尘记载的只是你的过去,过去的记忆在拉扯你,不要活在过去的记忆里!符华!人不能向过去看齐,得向前看!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天命,世界蛇,逆熵,人类内斗的如此厉害,还怎么对抗崩坏?”
“你要记住,攘外必先安内!内在的隐患不除去,怎么去对抗外部的崩坏呢?”
高肅留下的话语,让黑羽之鸢抬起了头,望向了天上的太阳,太阳光穿过云层,照射在疮痍的大地上。
黑羽之鸢伸出手,像在攫取太阳的光辉。阳光从她的指间流泻而下,仿佛金色的瀑布。
“横扫杂念,做回自己!阿符……”
她兴致勃勃地试了好一会儿,直到高肅的声音响起,才终于放下手,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说说她们的事情吧?”
黑羽之鸢看着在太虚山山脚下行驶着的湛蓝色机车,对着符华瞥了一眼。
“再来的路上,我都已经告诉你了!”
符华长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艰难,她开始有点理解琪亚娜当初的苦了。
“可是,把弑神装甲交给姬子不是我自作主张的决定吗?既然奥托认为我拦了他的路,他应该出手拦下姬子才对啊?”
“那位可敬的战士,就这样成为了奥托野心的牺牲品,奥托这个狗贼,跟当年的mei博士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梅博士心系人类了吧?”
黑羽之鸢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mei博士比奥托要伟大,她不是奥托可以比拟的!她的计划,直到现在,都让人类受益。”
符华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
“受益?唔……谁受益了?苍玄丹朱就死在她定下的计划里面!奥托跟她一样,计划都非常疯狂……”
黑羽之鸢不屑地瘪了一下嘴巴,受到人类在祂面前都一个样的影响,将两个不能够相提并论的人摆在了一起。
“他的目的是用“爱”的力量唤回律者,至于牺牲者是德丽莎还是姬子,对他都没有分别,只要能成功了就行……”
符华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绕了一大圈,一切还是按照他的剧本走。哈哈,这家伙是什么人?崩坏意识的人间体吗?嗯?崩坏竟在我身边!”
“他像不像这个世界的主宰?不对,主宰不合适,他就像是拿着叙事层武器的神,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十七年前,在西伯利亚雪原,奥托到底在西琳的脑海中寻找什么东西呢?”
然而,符华却是陷入了沉思,黑羽之鸢的话语,让她有了一个猜想,十分大胆的猜想。
“嚯……有趣……”
另一边,高肅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小可爱(崩坏)留下来的文明日志。
“利用他人者,恒被利用之,正如,杀人者,人恒杀之一个道理……”
将文明日志放在桌子上,端起一杯热茶,细细地啜饮着,小可爱(崩坏)留下的东西,让祂十分的满意……
将茶杯放下,高肅站起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一股清风拂过,翻动桌子上的书页,西琳奥托计划四个大字,赫然出现在了文明日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