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龙族行事一向坦荡,大碍山屠杀荒众更是子虚乌有!”
帝疆脑海中浮现出当日白宴行说过的话。
夺天之战之前,白宴行否认自己去过大碍山,帝疆亦不承认自己至龙泉山屠龙,两人都认为对方伤人在先,并且都称在此过程中与对方交过手,双方争执不下,夺天之战由此开始。
帝疆那时并未在意过白宴行龙爪是否有伤,如今看来,着实有些蹊跷。
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
还是说,天昇一族有什么即刻治愈的灵丹妙药。
再或者,自己那日并未伤到他?
……
“你是不是该吃饭了?”
帝疆不动,维持着揣手的姿势,回忆着那日与白宴行交手的细节。
白宴行不知帝疆所想,不待幼狼回应便已唤了仙侍进来。
他让他们把幼狼带到天时阁,那是白宴行平时休息的地方,没有元神的幼狼尚不算仙,无法靠吸收天地灵气维持生命,一日三餐都要按时进食。
白宴行虽疑心幼狼,却并不想在段九游回来之前,把这头幼狼养死。
饭要吃,水要喝,桌上四凉四热八道大菜,都是按照莲塘叮嘱而做。她说幼狼肠胃不好,饮食必须清淡,帝疆在地息山吃过的菜肴,一样不落全部照搬到了白宴行这边。
帝疆眯起眼睛,这饭让他怎么吃?
在那边见不到油星,在这边也见不着,他们以为他是来“出家”的?
最令人恼火的是,仙侍们没给帝疆准备椅子,直接把它抱到桌上,跟饭菜摆在了一处。这让帝疆很自然地想到人界喂狗,都是在地上摆一个大盆,让狗把脑袋插盆里吃。
若非不能随意开口说话,帝疆真想问白宴行:你手底下的人是不是脑子也缺根弦?
其实这事真怨不得仙侍,幼狼体型太小,坐椅子够不到桌面,他们又没有那么高的垫子,只能把它放到桌上。
白宴行面前放着一盏甜饮子,每次从段九游那里喝过什么,他这边就会备些什么,他不喜甜,但是希望自己这边能有她喜欢的味道,等她来时便可用这些招待。
他常盼着她来,可惜她一次都未主动找过他。
他尝了一口甜饮子,发现幼狼一点要吃的意思都没有,偏头问道,“不合胃口?”
帝疆没理会白宴行,盯着他握着茶盏的手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爪子去拨他的手心。
他确定自己重伤过白宴行的前爪,不甘心地想要再看清楚一点。
白宴行被迫摊开手掌,稍显意外地看看幼狼,只能从这个动作里得出一个结论——
“你想让我喂你?”
你怕不是有什么病吧?!
帝疆在心里骂脏话。
一人一狼神色古怪地对视,都在彼此眼中读出了恶心。
帝疆收回爪子,白宴行看了眼仙侍,仙侍立即会意,端起桌上的碗说:“属下伺候它进食吧。”
白宴行点头,直到幼狼吃完饭,再没与它有什么交流。
与此同时,地息山这边的雷鸣电闪一直都未停止过。
段九游在雷声中入睡,在雷声中醒来,难免烦躁,因为这雷声预示着四季还在哭闹。
她眯着眼睛下床,拖着长长的裙摆和外袍走到窗前,推开窗棂,盯着窗外的倾盆大雨转回头对床上的帝疆道。
“吵死了,你还不去管管?”
他觉轻,按说这么大的动静早该醒了。他却像是没有听到,耳朵都没动一下。
段九游忽然怀疑他是不是死了,疾步走到床前摇晃他的身体。
“帝疆,帝疆?”
还好,晃两下就醒了,段九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指着外面说:“你怎么睡这么沉,雨水都要将地息山泡坏了,赶紧去把四季元神不齐,这么下去这地方都不能住了。”
幼狼睡眼惺忪地看向段九游,昨天它光宗耀祖了,兴奋得一晚上没怎么睡,好不容易小憩一会儿,她怎么还来吵它?
它不会说话,间或还有一点心虚,它知道今天早上被接走的应该是它,结果它睡着了,帝疆也睡着了。
它不知道怎么解释和弥补,它不想听段九游唠叨,也怕段九游骂它,干脆把耳朵背了过去。
而段九游一看这个熟悉的动作,心里就是一凉。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她已经能从一些小细节里分辨出帝疆与幼狼的区别了。
帝疆是不会把耳朵背过去装听不见的,更不会有这种心虚又怯懦的表情!
段九游神色紧张地抓起幼狼,端详过后爆发出一声低吼:“你昨天不是应该睡在正殿里吗?!”
段九游这一嗓子威力不小,不仅吓抖了幼狼,还把候在殿外的莲塘等人惊动了。
她们在殿外转了好几圈了,四季哭个不停,总得问老祖要个对策。谁也没想到老祖这里出了更大问题,幼狼抱错了,反把帝疆送到了白宴行面前!
这两个人从诸神乱战打到夺天之战,一方对龙族有大碍山屠杀荒众之恨,一方有对荒族屠龙三千之仇,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莲塘神色焦急地对段九游道:“荒主不会在勤政殿里大开杀戒吧?”
段九游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现在那个样子能杀谁?”
昨晚睡觉前,段九游是跟帝疆一起躺下的,现在幼狼变成了帝疆,明显是幼狼在他出去之后占了他的位置。
帝疆若是真有杀人的本事,至于让一只幼狼抢了自己的“窝”?
“我就说让他别总大半夜出去溜达,偏不听!现在好了,被人当成真狼崽子送到白宴行那里养着去了,我看他怎么回来!”
段九游气得牙痒,实际心里比谁都急。
前有大荒之主被抱错,现有四季妖水漫地息山,窗外雨水落得又快又急,每一颗都像砸在自己身上。
莲塘在一众犯傻的弟子中脱颖而出,说老祖别急:“事已至此,只有想个办法尽快把荒主和幼狼对调回来方是正理。弟子们不精术法,唯有您...”
——还算过得去。
莲塘在心里偷偷说。
“不如您即刻进宫面见帝君,说您临行在即,舍不得幼狼,想在临走之前再看它一眼,到时再趁帝君不注意,偷梁换柱,把真正的荒主大人和幼狼对调,交换回来。”
段九游反问莲塘:“我如何将幼狼带进勤政殿?”
莲塘说:“可将其幻化成羽毛,揣入袖中,带进勤政殿。”
段九游再问:“如何在白宴行面前换走幼狼?”
莲塘回:“趁其不备,用大袖盖住荒主,同时掏出真正的幼狼让它幻化回狼身,再将荒主变成羽毛,带回来。”
莲塘眼神坚定,仿佛段九游无所不能。
段九游一脸气闷地起身,动作幅度很大的给莲塘展示了一下她的术法能力。
她指着幼狼说:“我把它变成羽毛需要掐诀,掐诀你们懂吗?就是把手,这么比在嘴边,然后念诵幻灵咒,才能把它变成羽毛。到了白宴行面前,还得掐诀,还得念咒,才能再让它变回幼狼。这么一套动作下来,你们觉得白宴行是聋子还是瞎子?会不知道我在他面前变戏法吗?”
她术法一般,变换之术更是极差,先不说她前一日刚同白宴行说要去十二重天作死,第二天就跑去跟他说自己舍不得幼狼说不说得过去,就说这幻灵咒的咒语,她都不见得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